十里紅妝 微瀾(下)

作者 ︰ 薄慕顏

「賠?拿什麼賠?」程貴氣不打一處來,牢騷道︰「去年剛嫁了翠姐兒,花費了一二十兩銀子,眼下玉姐兒也等著出嫁,少說也是百把兩銀子。」

雨桐靜靜听著不吭聲,——程家嫁便宜女兒跟自己有何關系?

「還有……」程貴看了看新進門的繼室,原想說前幾日辦喜酒花了幾十兩,一想著他哥嫂還投了份子,自己也沒有給聘禮,只得改口道︰「還有家里上上下下幾張嘴,要吃飯、要穿衣,哪里不是用銀子的地方?」

雨桐是清楚程家小米鋪的,——日子本來就過得緊巴巴的,連著要嫁兩個女兒,又不敢在嫁妝上節省,免得女兒以後受婆家的氣,所以差不多快掏空了家底。

要不是自己嫁過來,被哥嫂搜刮了一百多兩銀子添補,這米店都快周轉不開,如今除了留給玉姐兒的嫁妝,只怕沒剩下幾兩銀子。

「那個……,你從前不是在謝家呆過。」程貴有點遲疑,咳了咳,到底不好意思說做姨娘的事,「你認識的貴人多,隨便找個人震懾震懾那家子混賬,實在難纏的話,給二兩棺材銀子也足夠了。」

雨桐抿嘴看了過去,只覺得這個愛財如命的男人又傻又貪。

當初哥哥嫂嫂為了在米鋪分紅,程貴貪圖自己不要聘禮還倒貼,雙方一拍即合,所以才湊成了這樁姻緣——

如今還想在自己身上擠點價值,真是貪得無厭!

他也不想一想,假如自己是以大丫頭的身份,給配了人,估計回去謝家還有幾分體面,還能在主母和管事媽媽跟前說上幾句。

可惜自己一個被棄的姨娘,主母不喜,公子爺也不念舊情,還有什麼臉面回去?回去除了惹人笑話以外,又能幫上什麼?

「怎麼……,你不願意?」程貴有些不快,但還是忍耐著沒有發作,「謝家的那些管事媽媽們,隨便找一個,興許就能幫上咱們了。」

「老爺。」雨桐打斷了他的美夢,淡聲道︰「如今我又給不了別人好處,那些媽媽們即便肯幫忙,難道還有白幫的嗎?」

程貴頓時啞口無言,「這……」

雨桐也懶得跟他磨磨唧唧,——再不好都是自己的丈夫了,後半輩子還得指著他過日子,該出力的時候還得出力,因而道︰「找人幫忙費事費力,不如把麻煩推給別人。」

程貴一怔,「怎麼推?」

雨桐看著他那傻樣兒,心里頭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兒,——跟公子爺相比,那簡直就是雲泥之別,不過傻也有傻的好處,往後不用自己費什麼心思,

再說程家沒有妾,自己做當家主母的感覺還真不錯,因而笑了笑,「咱們鋪子里的米都是外頭買的,買誰家的找誰去。」

「不錯。」程貴連連點頭,「上次買了兩批貨,一批是永安大街的恆昌店,一批是南洋米行的……」又抱怨道︰「不過隔了這麼些日子,我也不記得賣出去的米,到底是哪家的貨。」

「等等。」雨桐眉頭一挑,「永安大街恆昌店?」

「怎麼了?」程貴打量著對方,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來,「恆昌店……,仿佛是謝家二女乃女乃的本錢。」

「什麼?」盛二女乃女乃听了僕婦的回稟,不由大怒,「好大的膽子!訛人都訛到我們謝家頭上了!」

「女乃女乃,眼下咱們該怎麼辦吶?」

「辦什麼辦?」盛二女乃女乃心里沒好氣,惱道︰「叫他們滾!」

「可是……」那僕婦一臉苦色,「人家不肯走,還把尸身抬到了店門口放著,眼下連生意都做不成了。」

盛二女乃女乃怒道︰「放肆!」

「要不……,打發幾兩銀子算了。」

「不行!」盛二女乃女乃一向性子好強,錢財上也看的緊,再者這事原本就不與自己相干,憑什麼要去做那個冤大頭?惱道︰「帶人去,大棍子攆走了事!」

那僕婦見實在勸不動主母,只得領命而去。

誰知道對方是個要錢不要命的,罵不走、嚇不走,棍子還沒有落下去,人就直接往上撞,愣是說把他的骨頭給打斷了。

盛二女乃女乃氣得發抖,顫聲道︰「還反了他們了!」

謝長盛從書房一回來,就見妻子滿臉怒氣在屋里團團轉,等到問清楚狀況,不由皺眉斥道︰「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何苦跟那些流民斤斤計較?破財消災,打發幾兩銀子才好做生意呢。」

「不能便宜了他們!」盛二女乃女乃恨恨道︰「想必是那家人瞧著小米鋪本錢小,咱們家本錢大,就賴死賴活的想多訛一點!呸,想得倒美!」

她這也是氣性上來了,——如今不光要賠訛燒埋銀子,那家自己撞傷的莽漢還要湯藥錢,越想越氣如何肯依?別說幾十兩銀子,就是一個子兒也不想給!

如此僵持了幾日,那家人死活賴在米店門口不肯走,每天清晨來、天黑走,要不是冬天天冷,只怕那尸身都要發臭了。

這天清晨,謝夫人一如往常的跟兒子兒媳們說話。

晏氏如今三、五日來一次,今兒正好也在,眾人都到齊了圍在一處,說說笑笑十分熱鬧,盛二女乃女乃卻有些心不在焉的。

「都回去。」謝夫人見說得差不多,笑道︰「趁著眼下還空,你們各自小夫妻回去聚一聚,我也乏了。」又叮囑謝長瑜,「外頭還飄著雪,下台階扶好你媳婦。」

晏氏看了丈夫一眼,笑道︰「娘開了口,我可就拿著雞毛當令箭了。」

「走。」謝長瑜還真的上前扶住了她,「有我在,穩當著呢。」

前幾天,晏氏借口自己有孕服侍不了,見丈夫這幾日還算老實,便發話讓她去蘇氏那里多歇一晚——

自己用不上,拿來做做人情也不錯。

日子是自己的,想給的時候丈夫得念份情,想收的時候亦不能說什麼,——要叫丈夫知道自己的賢惠,叫那蘇氏心頭堵一口惡氣,還不敢吐出來。

反正她又生養不了,白忙活罷了。

果不其然,謝長瑜對妻子的賢惠大度十分感激,近來也體貼多了。

只把蘇宜君氣得半死,——主母分明是得了好處又賣乖,丈夫還贊不絕口,自己還得做出感恩戴德的樣子,壽都要折幾年。

她還不知道自己出了問題,只盼著早點生下兒子,有了依靠,日子就有盼頭了。

這邊五房的人先走,初盈和謝長珩也一起告辭而去。

「你們兩個等等。」謝夫人叫住了二房兩口子,摒退了人,說道︰「听說老二媳婦的恆昌店出了點事?」

盛二女乃女乃臉一紅,「都是些無賴罷了。」

「眼下就要過元宵節,少些事。」謝夫人淡淡道︰「鬧大了,以訛傳訛,人人都知道你的米店吃死了人,誰還敢再來買米?做生意就怕這種橫的、混的,趕緊打發了人好過節。」

「可是……」

謝長盛瞪了妻子一眼,忙道︰「娘說得對,等下兒子就去把事情了了。」

謝夫人見庶子還算听話,點了點頭,「有件事還沒跟你說,你大哥年前一直在給你和老五周旋,找了兩個差事,一個是外省的七品縣令,一個是鴻臚寺的七品主簿。」語音略頓,「你看喜歡哪一個?」

謝長盛愣了愣,這是讓自己選?要選的話,當然是……

「做縣令好。」盛二女乃女乃喜笑顏開,搶先道︰「人家都說清官能吏,自然是要一步步從底下做起的,將來長盛做得好了,也給娘掙幾分體面。」

自己早就想分家單過了,真是想什麼來什麼。

俗話說的好,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再者去了外省又不用伺候婆婆,不用看大嫂的臉色,家里上下唯我獨尊。

謝夫人微微一笑,——明明是沾了家族的光,反倒被她說成是給自己掙體面,只是也懶得去計較,看向庶子說道︰「那我回頭跟老大交待一聲。」

謝長盛自然也是想分出過的,不為拘束不拘束,京官雖然清貴卻不如外官有錢,況且自己又做不到哥哥的位置,在京城里混不出個什麼名堂。

難得嫡母這麼大大方方的開了口,忙道︰「一切都听娘的安排。」

晚飯後閑著無事,初盈在屋子里嘟噥道︰「娘說了外省縣令的事,老二媳婦應該會安生了。」

「嗯。」謝長珩作為長兄,不好說弟弟和弟妹的不是,只道︰「婦道人家就是見識短淺,為著幾兩銀子跟人賭氣,不做生意,也不怕鬧大了大家難看。」

初盈撇了撇嘴,「我也是婦道人家。」

謝長珩失笑,「你自然不一般。」

「那當然。」初盈明知道他是胡謅哄自己高興,也忍不住一笑,「看在你有眼力的份上,給你做一身春天穿的袍子。」

謝長珩卻道︰「天冷手冷的,等回頭暖和了再說。」

初盈見他心疼自己,倒是越發想要表現一番,問道︰「反正我也是閑著,你先說好要什麼顏色、樣式,我找了布料慢慢配線。」

「鋪床。」

「……」初盈正說得興起,對丈夫突然轉移話題有些不適應,微微不自然,「還早著呢,再坐著說會兒話也不遲。」

「天冷,到床上渥著說。」謝長珩見她含羞帶臊的,一副小兒女的楚楚嬌態,有意逗她,「你想哪兒去了?」

初盈的臉頓時成了一塊紅布,捶他道︰「不是個好人!」

「過來。」謝長珩心情大好,捉住她的手,放到胸口捂了捂,笑道︰「前幾日不是還夸我是好人,今兒怎麼就不是了?」

初盈咬唇,「是我說錯了。」

「阿盈。」謝長珩看著燭光下輪廓柔和的妻子,軟語嬌嗔、粉面含春,心底像是一灘湖水被吹動,漾出一圈圈的細微波紋——

與自己想象中的賢妻良母有些不一樣,甚至有些不足,但是那些小小的缺點,小小的纏綿忸怩,如同羽毛般輕輕拂過自己心房。

癢癢的,卻又叫人忍不住想要得更多。

低頭印下了溫暖的吻,一只大手伸進了柔軟的衣襟里,撫模著那滑膩的肌膚,嬌女敕的蓓蕾,身體里的在蠢蠢欲動。

「不行……」初盈小聲急道︰「去床上。」

在她的認知里面,做那種事只能是夜里在床上,眼下兩個人滾在美人榻上面,地方窄不說,身下還硬邦邦的咯得慌。

可惜下一秒,自己的耳珠已經落入了滾燙的口腔里,潮濕而溫暖,脖頸間還有熱熱的氣流劃過,忍不住渾身微微顫栗。

這個小動作取悅了謝長珩,低聲道︰「不去床上也可以的。」

方才兩人一直坐在美人榻邊說話,地上放著兩個大大的火盆子,暖融融的,隨著糾纏的越發深入,屋里的溫度漸漸升高起來。

次日早上,凝珠和秋綾一起進來收拾屋子。

收拾完了床,初盈讓秋綾先出去,拉了凝珠留下,滿面害臊悄聲道︰「還有那邊榻上……,也收拾一下。」

一想起昨天兩個人的荒唐,就忍不住紅了臉。

當時連上衣都沒有月兌,就……,後來回到床上又折騰了一回,自己累得不行,用力比較多的那個,居然還精神奕奕的。

凝珠滿面尷尬,半晌才反應過來,「好,我悄悄去收拾。」

今兒是元宵佳節,初盈沒時間一直在屋里害臊,等凝珠收拾完畢,叫了浮晶進來打水梳洗,然後忙著安排一天的大小事務。

等到過了十五,謝長珩就該每天天不亮出門上早朝。

初盈心里難免有幾分不舍,只是也沒辦法,一整天忙著伺候婆婆,招呼宴席,到了晚上累的全身泛酸,很是懶怠動彈。

正準備美美的泡個熱水澡,盛二女乃女乃卻來了。

這麼晚?初盈有些意外,笑道︰「二弟妹快進來坐。」

「大嫂還沒睡呢。」盛二女乃女乃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叫人看得稀奇,雖然臉上帶著笑容,卻有幾分皮笑肉不笑的味道。

初盈不動聲色,問道︰「何事?」

作者有話要說︰「還寒」這個標題沒切到內容,要到後面去了,換了下標題~~~

PS︰謝謝大家的關心,某顏家的肉肉同學燒退了,沒去打針,還得身上有肉才能hold住啊~~~

PPS:最近評論被刪除的很嚴重,以前還能在待審核里恢復,現在連恢復都恢復不了~~~

PPPS︰昨天may同學的長評看見了,O(∩_∩)O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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