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的家丁、巡檢司的兵丁看到這副場景全都蹲下去狂嘔不已。雲霄抹抹臉上的血,拍了拍愣在原地臉色發白的巡檢司旗牌官,道︰「兄弟,收尸。」這一下不打緊,那旗牌官再也忍不住,蹲下去狂嘔起來。
雲霄無奈笑笑,朝朱能、道衍道︰「這就是高手?」
朱能如同看怪物般看著雲霄,道︰「你還想怎樣?這五個放到江湖上,自己立個幫派不成問題。天曉得你出招這麼毒,一個照面就了結了?就連你媳婦下手都這麼狠,本來還想跟你走幾招,我看還是算了,省得被你當野豬剮了。」道衍掏出一卷絲帛,在上面又做了五個幾號,道︰「東南路還差兩個,不知道另幾路如何了。」
朱能看著正咧嘴兮兮的雲霄和柳飛兒,悚然道︰「希望他們自求多福,跑到張士誠那邊去。」
雲霄笑笑,從懷里掏出一個小藥瓶,丟給道衍︰「每人五顆,每天打坐前吃一顆,好好消化消化。到張士誠那邊去殺人,記得帶點土特產給我。」雲霄說得渾不在意,可朱能和道衍卻听得兩眼放光,立刻猜到小瓶中的藥丸是什麼東西,對練武之人來說,這個小瓶子,不談價值連城,萬金不換也是應該的。
朱能笑道︰「就沖這五粒藥,把張士誠的庫房搬給你都好商量。」言罷和道衍躍上屋頂,朗聲道︰「大都再見。」須臾閃身不見。
雲霄不答話,原地對著兩人的背影拱拱手,直到二人徹底消失。
雲霄轉過身,拉著柳飛兒的手,也打算躍走,忽然想起自己是追殺刺客的又不是做賊,理當走正門,于是揪起一個吐得無法再吐的家丁︰「麻煩帶個路。」一瞥眼,看到一個文官也蹲在牆角猛吐,湊近一看,原來是胡惟庸。當下笑嘻嘻開口道︰「喲,原來是胡大人府上!」
胡惟庸吐了半晌才直起腰,喘氣道︰「劉將軍好拳腳,擊斃歹人固然勇氣可嘉,可是你在我宅子里把人都殺成這樣,我這院子以後還敢住人麼?」
雲霄口花花道︰「雲霄也是覺得最近應天府市面太平,連扒手都無所遁形,怕應天府尹閑到尿床,所以才多花點功夫,給人家找點樂子。」
胡惟庸白了雲霄一眼,沒好氣道︰「我就是應天府尹!」
「額……」雲霄一時語塞,看旁邊的柳飛兒早就笑道站不住了,只得道︰「要不這樣,找人給我畫幅相掛在這院子里,鎮住這五個殺才,大家同僚,我只收你二百銀子,價格公道得很……」
「去去去,算我倒霉,天大的案子都犯到我家院子里來了,我還沒找你過堂呢,你還找我討銀子。誰不知道你們小兩口是明公的銀庫?你再短了銀子花,我們還不得討飯去!」
雲霄拉著柳飛兒笑嘻嘻走到門口,裝模作樣長長作了一個揖,拖長聲音道︰「胡大人請留步,在下告辭」
不等胡惟庸踢人,拉著柳飛兒飛似的跑了。
雲霄一回府,家中伺候的幾個丫頭雜役看見他滿身鮮血,嚇得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又想著報官又想著請大夫,雲霄看著亂哄哄的人群頭都大了。他和柳飛兒自由懶散慣了,一開始搬進來兩個人府里連個把門的都沒有,過來串門的徐達湯和把這事跟朱元璋夫妻一說。馬秀英不顧兩個人要死要活動拒絕,硬是送了一群下人過來,這下倒好,兩個人反而不似以前那般「方便」了。
雲霄止住眾人道︰「行了行了,幾只野豬竄進城里,被我順手宰了而已,燒點熱水我洗澡就行。」眾人這才忙不迭去準備。
洗完澡,雲霄鑽進被窩準備睡覺,就看見柳飛兒穿著睡衣裹著毯子跳進了窗戶。雲霄哭笑不得道︰「到我這兒來干嘛像做賊似的?」
「哎呀,幾個丫頭看見我一身血回家,死活不肯離我半步,好說歹說才睡下,我都不敢從門走。」柳飛兒毯子一丟,鑽進雲霄懷里,喃喃道,「隔了好久才殺人,有點害怕。」
雲霄呵呵笑道︰「我殺的比你多,我更害怕。」
柳飛兒把做起來把雲霄一摟,笑道︰「來,到姐姐這兒來,姐姐疼你。」
「去去去!少勾引我,雖然沒什麼阻力,可是師父沒有真正點頭前,咱還是得老老實實的。」
柳飛兒不屑道︰「就你正經,說得我跟窯姐兒似的。」
「哪有你這麼比的,你好歹也是將軍,要比也得用營妓比……」
「我咬死你……」
「別別!有正經事情講。」
「每次都這樣!看你這會花花什麼出來。」
「這些日子飛字營撒網的速度再快點,再挑幾個練得不錯的留在營里,讓他們練練新丁,你那幾個徒弟就讓他們負責撒網。還有,把咱們撒出去的種子都登記造冊,回頭交給大哥。」
「怎麼,有大事?」
「今天听道衍他們說,師父在北邊的事兒快辦完了,要不多久咱就能收到消息,該動身北上了。如今大哥打了幾個勝仗,地盤大了不少,要好好消化消化;張士誠也不敢亂動;小明王那邊正在北伐,基本沒希望了,就算僥幸獲勝,沒個幾年功夫也緩不過來;徐壽輝那邊光陳友諒的野心就足夠他頭疼了。眼下形勢,這兩三年沒什麼大仗要打,咱們這次北上,起碼要去個一年半載的,事情還是先交代好再說。」
「都听你的。」
「睡。」
「等等,剛才的帳咱們還沒算完呢!」
「……」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雲霄看著跳窗而去的柳飛兒,無奈地揉了揉被咬得通紅的肩膀,心道,幸好隔的衣服夠厚,不然今天又要涂生肌膏了。雲霄盥洗完畢,揣著昨天在媚香設計的一迭圖紙進了柳飛兒府第。兩個人帶著一群丫頭又是打磨又是切割,仔細研究各種器械,忙得不亦樂乎。
午飯將近,外面門子進來通報,說康玉若來見。
雲霄沒在意,柳飛兒頭也不抬道︰「請進來。」
康玉若一進後院,就看到拿著鎖片,正用小鋼銼猛銼的柳飛兒,張口就道︰「飛兒妹妹,你這是……」看到正拿著長鋸鋸木頭的雲霄,一下子愣住了。臉色一變,口中道︰「妹妹有客,姐姐先走了。」
柳飛兒放下東西,一把拖住康玉若,道︰「姐姐何必走呢,壞人昨天說的又不是你。」
康玉若被柳飛兒拖住,掙月兌不開,只得原地肅容不語。
雲霄丟下長鋸,拍拍柳飛兒,讓柳飛兒松手,而後朝康玉若招招手,示意兩人走遠些。康玉若不情願的跟著過去,兩人站在游廊邊,雲霄道︰「康小姐,若是有一天你與你夫君出游,一個青花魁一招手,你丈夫就跟著進去了,請問你作何想?」
「我……」康玉若心里一咯 ,是啊,昨天只顧著自己的姐妹,卻沒考慮過柳飛兒的感受。
「若是離開之後,你丈夫談及那個花魁依然言辭曖昧,請問你作何想?」雲霄又追問一句道。
「我……」康玉若又說不出話來。想起自己要是踫上這種事,吃醋倒在其次,傷心欲絕那是肯定的。自己的丈夫若是背著自己和哪個花魁有染,自己縱然知道了,也就心里吃味而已。畢竟踫上這種事情,即便是自己的好姐妹,起碼也要得到自己的首肯才行,自己答不答應還是兩說。若是當著自己面還如此曖昧,這就是對自己的羞辱,簡單點說就是目中無人,停妻再娶不遠,哪個女人受得了?
只听雲霄淡淡說道︰「兩年前,因為我的疏忽,我錯過了一個女孩,連她的性命都沒能保住。如今,我不可以讓飛兒受到任何傷害,任何人都不可以。」說罷,留下康玉若一人,徑自走過去撿了一塊廢木料,掏出短刀刻畫起來。柳飛兒把腦袋湊過來,對雲霄甜甜一笑,道︰「壞人,謝謝你。」
康玉若一個人在游廊邊呆立著,想起昨天雲霄語氣中的那股決絕,再品味著雲霄剛剛到話,第一次覺得自己昨天說的話有多愚蠢。看著雲霄握著短刀一臉認真的表情,心里對自己道︰這個家伙,寧可自己把天下人都得罪光了,也要護著柳飛兒,真和過去的昏君一般,不管是非對錯,只要美人一笑。可是,這樣的美人該有多幸福啊!真有這樣一個男子為了自己,江山不要,權勢不要,富貴不要,只要自己這一笑,那該是什麼樣的男子!這男子若不是當皇帝,應該會是和梁鴻一般青史留名的奇男子?眼前這個總是一臉笑意文武雙全的大男孩,應該就是這樣的人?那柳飛兒會有多幸福!
越想越覺得自己有些失落,半晌轉而自嘲︰你一個降將對女兒,婚事,恐怕連自己的父母都做不得主?自己的哥哥就胡里胡涂定下了與徐達一個遠房妹妹的婚事,別說未來嫂子的面沒見過,就連八字都沒見過,頂上說什麼還不得照辦麼?自己將來又會被丟給哪個無賴貨色呢?想到這里,自己也不敢想下去,只得嘆一口氣,朝雲霄柳飛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