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霄接過話茬繼續到︰「遇到這種情況若是靜下心來,仔細思考每個招式的行招特點,每一招有沒有變化的余地,又該如何變化,有幾種變等等,在練習武功時,將這些變化融入各個招式之中,臨戰時不以固定招式出手,此乃求變之道,這時,便算是略有小成了。一般門派在弟子達到這番境界的時候,便會讓弟子下山歷練,以期能有精進。大約再有個幾年,便又無法提升了。此時也是要靜心閉關,或是在實戰中思考招式的演變,不再以同一強度的內力的催動招式,有時化實招為虛招,有時化虛招為實招,每招使出,用出的內力不盡相同,甚至根據臨陣需要,一招之內能變換數次虛實,內力強弱也變換多次,所謂奇正相合,一招往往又有了幾十種變化,一套只有幾十招的功夫,往往能和人相斗近千回合都不重復用招,到達此境界便是登堂入室了。我和飛兒也只才到這番境界。」
說罷,雲霄也不顧那邊正酣斗不休的薛雷,兀自在原地使出了轟天拳,柳飛兒和藍翎立刻看出了薛雷和雲霄的差距,薛雷使出的轟天拳雖然變化繁復,可始終力道剛猛,確有一拳轟天的氣勢,可雲霄使出的轟天拳卻因內力忽強忽弱,速度也是忽快忽慢,反復使出的也只有轟天拳的第一招「拳破千鈞」,卻無一招重復,雖然沒有了那股一往無前的氣勢,但卻在拳腳只見暗隱風雷,若說薛雷的拳式如同亂軍之中左沖右突的驍將,那麼雲霄的拳式就是手握雄兵的元帥,一個殺氣陣陣,一個睥睨群敵,高下立見。雲霄口中吟道︰「莫道神拳破千鈞,殺伐須知正氣臨。虛實奇正總相濟,強弱隨心敵膽驚。」
正在打斗的薛雷看到雲霄的一番演練,再听到雲霄吟的口訣,心中頓有所悟,當下改變拳路,攻勢弱了下來,可卻漸漸佔了上風。
雲霄含笑收拳,點頭道︰「悟性還算不錯!」
藍翎在一旁扯了扯雲霄的袖子︰「繼續說,下面的境界呢?」
雲霄輕吸一口氣道︰「再往下我自己就沒什麼體會了,都是我師傅告訴我的。登堂入室的境界到了極致,便由修外轉而修內,因為再想提高,就必須一身內力收發如心,運轉隨意,內心通明才能招隨心發,這卻是最花功夫的。此時練武便不再是求變,而是求不變,只有在不變之中才能有萬變。因為內力修為提升,臨場氣勢便已然佔盡上風,這已經是爐火純青了。再有突破便是拈花摘葉即成殺人利器,不再追求招式本身,所謂大音希聲,大象無形,此時的修為已經不需要招式,無物不是兵器,無物不可制敵,此乃化境。最後便是天人之境,所謂聖人無憑,此時臨敵,無需借助外物,或是一呼一吸,或是一顰一笑皆可殺敵,傳世之中有許多由武入道者,便是如此,只是典籍不記,無法知其究竟罷了。」
思索半天,听得入神的藍翎半晌才道︰「是不是說,武學之道是要從倚靠外物向不倚靠外物精進,從有形向無形精進,從有心向無心精進?武學之道不在于追求,而在于不追求?有點像……像……」
听得痴掉的柳飛兒接口道︰「寧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
「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藍翎展顏笑道。
一旁的雲霄當場石化,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瓶頸,居然讓這麼個小丫頭給點破了!想來也不奇怪,小丫頭從來都沒有什麼心機,也從來不去要求什麼也不去索取什麼,即使如同小妾般追隨雲霄,也從來不去和柳飛兒爭風吃醋,自己也不覺得委屈,這不正合「無欲無求,率性而為」的境界麼?反倒是自己諸般顧忌,反而落了下乘,難怪最近自己的武功修為反而越來越低,原來是自己心里牽掛的和顧忌的事情越來越多!若是自己干脆敞開心懷,該來隨意來,該去隨意去,兩者不強求,那起不是開闊許多?
「不在于求,而在于不求……不在于求,而在于不求……不在于求,而在于不求……」雲霄原地反復念叨,突然眼楮一亮,原地又比劃了起來,這次不是轟天拳,而是在武當與張三豐切磋時,張三豐所指點的太極拳。
沉肩,墜肘,真氣內斂,雲霄的四肢徐徐張開,從起手式開始,緩緩施展開來,單鞭、攬雀尾、拗步、雲手……開始還有跡可循,到後來居然絲毫看不出出招的痕跡,表面上雖然越來越慢,可實際上卻讓人覺得快速異常,看似簡單的招式卻讓柳飛兒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攻不進去,非但攻不進去,一旦進入雲霄的氣場範圍,恐怕連抽身出來都很難很難。
「瀟灑乘風驚濤起,滄海橫波一孤舟。上下千尋浪迭涌,我自隨心任爾流。狂沙消磨鋒更利,密雨斜侵竹更柔。浮雲隨風行漸遠,便向山間松下留。雷霆橫掃獨不怕,閑心更似風拂柳。寧在直中自在取,不向曲里反復求。」
雲霄一曲吟罷,堪堪收住拳勢。再看身旁的柳飛兒和藍翎,包括薛雷帶來的幾個手下,都已經看得如痴如醉還未醒來。猛听一聲慘叫,眾人這才回過神來。
循聲望去,卻是薛雷已經得手,當下薛雷氣出拳,將那捕頭全身骨骼擊得粉碎,那捕頭登時如同爛肉一般委頓在地,薛雷猶不解恨,上前再踹兩腳才肯罷休。
雲霄走過去,拱手道︰「恭喜薛兄拳法突破!」
薛雷這才開心道︰「同喜同喜!少俠今日也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薛某修為實在自嘆不如啊!」
薛雷這才想到一個見面的最基本禮儀︰「薛某無理了!敢問少俠名諱?」
雲霄笑道︰「落葉門人劉雲霄。」
柳飛兒也含笑道︰「空空門主柳飛兒。」
藍翎一听來了勁,湊上前朗聲道︰「五毒教主藍翎。」
這話一處薛雷差點沒站穩,無他,五毒教名頭太響,教主的名頭更嚇人,當下口中忙道失禮。
一陣寒暄之後,薛雷走到那捕頭面前蹲下,冷聲道︰「為什麼要殺我妹子?老實說出來,給你一個痛快!」
那捕頭本來還在原地痛得叫喊,可剛剛听到雲霄三人自表身份,早就忘記身上疼痛驚得目瞪口呆。听薛雷這麼一說,更是不肯開口。雲霄扯開那捕頭的胸口,赫然露出一只滴血狼頭的刺青,冷哼一聲走開,止住暴怒的薛雷道︰「薛兄不必急躁,且听我慢慢道來。」當下讓薛雷的手下將那捕頭拖到一邊,又示意柳飛兒和藍翎將躺在棺木中未醒的薛雪的衣裳穿好,自己則帶著薛雷找了一處平整些的墳頭坐下,從強暴案談起,一直說道薛雷帶人出現,娓娓說了半宿。
「事情就是這樣,」雲霄攤攤手道,「復雜得厲害,我們現在也只是稍有些頭緒。」
「那我應該怎麼去做?」薛雷問道。
「先要搞清楚一個問題,」雲霄道,「你們兄妹怎麼和血狼會扯上關系的?」
薛雷一臉茫然︰「血狼會是什麼?」
雲霄略沉思一番,道︰「血狼會是替韃子皇帝賣命的殺手組織。你連血狼會都不知道,看來應該不是和他們有過節,那麼,最近血狼會有沒有聯系過你們,要收買你們鐵拳會替韃子賣命?」
薛雷一臉嚴肅道︰「怎麼可能!鐵拳會只不過在一些三不管地帶設卡收點銀子度日罷了,一沒地盤二沒實力,在河北綠林只能算小幫派,綠林大會時,連把堂上的交椅都沒,只有坐在末席听命的份兒,韃子皇帝若要拉攏,也不用拉攏我們這種小蝦米。我們上面的排幫、四海幫、金刀門、衡水派,哪個實力不比鐵拳會強?」
雲霄皺眉道︰「既沒過節,又不是收買,難道你們手上有什麼寶物讓血狼會覬覦?不對不對,那應該直接找上你們才是,犯不著半路劫殺你妹子……對了,你妹子為何到景州來?」
薛雷回憶一番道︰「前不久金刀門謝青山差人前來傳訊說,有意讓鐵拳會合並到金刀門,允諾我和我妹子能坐第二、第三把交椅,可我妹子幾年來都是裝作男子,江湖人都已知曉,合並之後有諸多不便,加之謝青山雖為綠林盟主,可吞並小幫派這事其他人做出來尚可,他做便有**份,于是被我們回絕了。可兩天前幾個收錢的路卡被金刀門的人給踹了,還折了幾個兄弟,我和妹子一合計,便讓我妹子去滄州討個說法,誰知這半路上就遭人暗算!」
「原來是這樣!」雲霄點頭道,「這樣一來,很多東西都可以解釋了。」
已經忙好的柳飛兒和藍翎也湊了過來,柳飛兒接口道︰「沒錯,你妹子是被韋素的成名絕技打傷,可從傷口看,絕對不是韋素親手干的,但又像個**不離十,說明凶手對韋素的武功路子也熟悉地緊,若是謝青山所為,恐怕就合理許多,在韋素地盤上用韋素的絕技殺人,自然可以栽贓給韋素了。」
薛雷搖頭道︰「河北綠林誰都知道,謝青山、白海石、韋素三人是結義兄弟,三人幾十年交情,謝青山平白無故為何栽贓韋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