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亮也是老來成精的人物,如何不懂雲霄話中的意思,只是猶豫道︰「老朽也想過此節,可這是否有邀寵之嫌?」
雲霄點點頭,知道朱亮在這方面有些拉不下臉面,只得另外開解道︰「不快點也不行,兩個丫頭都是雲英未嫁,若是在我府上呆的時間長了,傳出去名聲未必會好听……」
雲霄這話徹底抓住了朱亮的死穴,人老了,自己的臉面倒不算什麼,兒子的臉面才是頭等大事,當即道︰「那就盡快!」當下顧不得兩女害羞,與雲霄敲定成親日期。也不顧雲霄苦苦挽留,連聲說要回去早做準備,帶著朱能起身告辭。
雲霄一只送出大門才回來,到了正廳,害羞不已的兩女早就跑回房間去討論自己未來的夫婿去了,雲霄一時間倒是閑了下來。想起柳飛兒三人還在花園聊天,想起今日似乎有點怠慢了康玉若和燕萍,苦笑一聲,搖頭晃腦地朝花園踱去。
雲霞踱進花園時,柳飛兒三人正在花園中假山上的亭中談笑,看到雲霄過來,三人這才斂住笑容站起身。
柳飛兒打了個哈欠,伸伸懶腰道︰「我困了,先去小睡一會兒,你們聊著。」說罷,歪歪扭扭地出了花園,留下了一臉尷尬的雲霄、康玉若和燕萍,三人大眼瞪小眼,無話可說。
「客人走了?」康玉若紅著臉問道。
「走了。」雲霄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走了就好……」康玉若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撲哧!」燕萍忍不住笑出聲來了,「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難道就不能說點有意思的?」
康玉若只不過是羞澀而已,雲霄卻有些不知所措。自己出去的這兩年,本來以為她們該嫁人的嫁人,該離開的離開,可等到自己回來,她們卻依然等待著自己。不知道這是命運還是這些女孩兒們自己的抉擇,雲霄突然覺得有些沮喪︰自己想要得到愛情的時候,愛情卻在自己的生命中一晃而過;當自己擁有了愛情時,卻發現,無數的愛情接踵而來,讓自己目不暇接。
半晌,雲霄才憋出了一句話來︰「兩位送的錢袋……北上時……被我弄壞了……」
康玉若埋下頭,輕聲道︰「那……我還可以再做的……」
雲霄慌忙擺手道︰「不用不用!如今也有些日子要留在應天了,用不上那麼大的錢袋……」
康玉若和燕萍眼中同時閃過一絲失望,燕萍試探地問道︰「我們寄到大都的信,你收到沒有?」
雲霄點點頭道︰「收到了,可你們原本不該寄的。」
康玉若臉色有些不豫,雲霄解釋道︰「我在大都的時候,心里最擔心的,反而是應天。韃子在應天應該也安排了細作,你們兩個頻繁往大都寄信,必然引起韃子細作的警覺,在郎山鑽山窩的那些日子,我還真擔心韃子會發動在應天的細作綁架你們來要挾我。康小姐出身將門,家中家丁護院自然拳腳不錯,想來韃子細作不易得手;可燕姑娘確實窮居獨處,一旦有事恐怕無人照應。」
燕萍這才斂住笑容,朝雲霄深深道了一個萬福︰「謝將軍掛心。」
康玉若也恢復了臉色,微微笑道︰「沒想到我們幾成拖累,倒是玉若過意不去了。」
雲霄站起身,走到亭邊遠眺道︰「兩位又是何苦……為雲霄……不值得的……」
燕萍的笑容凝固住了︰「有什麼值得不值得的?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康玉若卻不知道如何去說,但是她心里也明白,自己是屯田使的女兒,父兄手上有著五十萬屯田兵,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將自己三兩下就嫁出門當小妾去。自己和燕萍一樣都已經二十出頭,外界也隱約知道自己和雲霄的關系,到現在也沒人來提親,可這到底是不能再拖下去了,青春不等人。想著的功夫,一抹戚容浮上眉頭。
雲霄看著兩女這般模樣,微微笑道︰「兩位想岔了!」說罷,伸出手,一手攬住燕萍,一手拉住康玉若,呵呵笑道︰「我只是在發愁,自家家底兒太薄,什麼時候才能賺夠兩份聘禮。」
「可你剛剛還說……」被拉住縴手的康玉若沒有掙月兌,臉色微紅地問道。
「你們還不知道我插科打諢、胡言亂語的本事?」雲霄笑眯眯地說道,也不顧康玉若反對,一把拉過,也攬進懷里,「若是我真想不管不顧,今兒我就不會踏進這花園一步。就算進來了,也不會像剛才一般,三個人都沒什麼話說。只不過,真正面對的時候,我有些緊張罷了。」
「緊張?」依在雲霄懷里的燕萍撥弄著雲霄腰帶上的環佩,奇怪道,「那你對付幾萬韃子的時候就不緊張?」
雲霄將雙手手臂緊了緊,含笑道︰「對付韃子比對付女人簡單多了……」
燕萍滿臉羞惱地伸出手,在雲霄胸口輕輕捶了一下,有些慍怒道︰「你走的時候,留下木雕勸我和康姐姐,怎麼回來的時候,卻變了個人似的?」
雲霄望著天空,腦海中浮現出一張並不算漂亮的面孔,長嘆一聲道︰「我只是想在能擁有時去珍惜,不想在失去後再懺悔。難道一定要等到你們年華老去或者被迫出嫁的時候,我再去後悔自己沒有珍惜兩個女孩兒?我已經錯過,不能再錯。」
康玉若把腦袋埋到雲霄胸口,輕聲道︰「薛姑娘的事,飛兒妹妹跟我們說了……」
「不必再說了……」雲霄搖搖頭道。
兩女就這樣任由雲霄摟著腰肢,三人一聲不吭地站在一起,各有各的心思。
「你們三個這樣累不累呀?」柳飛兒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嚇得燕萍和康玉若如遭雷擊般迅速掙月兌雲霄的懷抱,跳了開來。
「看把你們嚇得!」柳飛兒一臉笑意地走進亭子,「又不是當賊。」
這句話一出口,康玉若和燕萍養氣功夫再好也當場投降︰「飛兒妹妹千萬別惱了……」
柳飛兒歪歪嘴笑道︰「我生你們的氣做什麼?若是我不準,這家伙能從飛字營手上收到你們的信?」
看著柳飛兒似笑非笑的表情,兩女總算松了一口氣,卻看到柳飛兒手上拿著一張拜帖,燕萍笑道︰「你們回來之後似乎家里訪客就沒斷過,這回又是誰?」
柳飛兒也是一臉好奇,打開拜帖說道︰「這回我也沒听說過,這不是拿過來問他的麼?說是什麼流雲夫人,以前在應天怎麼沒人說起過?」
雲霄也是一臉茫然︰「這流雲夫人是誰?我也沒听說過。」
康玉若和燕萍的臉色當場就變了,而且變得極難看。
雲霄笑道︰「我都沒听說過,你們著什麼急?莫不是你們認識?」
康玉若臉一紅,囁嚅道︰「將軍有所不知,這流雲夫人前年剛剛到了應天,也無人知道她的身份,在城外築起了一間竹舍別院,名叫流雲居。據說這流雲夫人容貌當世無雙,縱然天仙不過如此,就是為人……為人……豪爽了些,應天城有身份的人多和她關系……不錯。可恨……偏偏就在我家城外別院不遠處……」
「嘻嘻!康姐姐都被誤會好多次了!」燕萍一臉笑意道。
雲霄和柳飛兒對視一眼,心里立刻有數,不是芳華還能有誰?當下不再作聲,只是問了一句道︰「說道前年,我不是給你書信說我有一個立功下屬托你安置的麼?沒來找過你?」
康玉若搖頭道︰「沒有。」
雲霄點了點頭,心中一片混亂,口中只得敷衍道︰「那樣也好,也好。」
柳飛兒一臉揶揄地看著雲霄笑道︰「別扯啊!人家不是給你拜帖了麼?你打算如何回復?」
雲霄撓撓腦袋,思考了半天說道︰「這兩天事兒也多,你先幫我回一封帖子,就說等我手上的事兒辦完了再去拜會。再讓你手下的人好好查探查探這兩年來的事兒,好讓我心里有數。」
柳飛兒應了一聲,又拿著拜帖款款而去。
雲霄轉過身朝兩女笑道︰「你們兩個今兒中午就在這兒吃,玉若你遣小廝回去和你父親說一聲便是。你們兩個有日子沒嘗到我的手藝了,我在大都又學了幾道新菜式,要不要試試?」
康玉若笑道︰「都說君子遠庖廚,你倒好,怎麼自告奮勇地做起菜來了?莫不是當廚子當上癮了?」
雲霄淡淡一笑道︰「治大國若烹小鮮,聖人能說出這句話說明聖人也是一個頂級廚子;聖人能在魚和熊掌之間取舍,說明聖人在烹調一道也是頗有研究。古時天子祭祀、諸侯會盟,無不是天子國君親執牛耳,亦是親自執刀分饗臣子,天子豈非頂級廚子耶?所謂君子遠庖廚,乃是說君子不會燒菜,怕自己手藝被人恥笑,所以一提燒菜都是有多遠走多遠。」
康玉若和燕萍听得目瞪口呆︰這家伙也太能扯了?
雲霄看著兩女吃驚的樣子,隨意笑道︰「我就知道你們兩個受不了。聖人不也是人麼?聖人不也為了兩條腌肉東奔西走麼?困于陳、蔡的時候不也狼狽不堪麼?要吃飯、要穿衣,不過是個普通人罷了。聖人在世的時候,從來沒把自己當聖人,他說的話做的事兒也只是根據當時的局勢而來,其中道理亙古不變者則能匯集成冊以教化後世。可總也有一些人、事千百年來有了諸多變化,如何能跟著千百年前的聖人教條來辦當今的事兒?我這麼說,不過是看前朝的朱晦庵不順眼罷了,倒不是有辱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