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有有些感動地說道︰「這麼多年了,難為大帥看一眼就能認出咱們來……」
雲霄笑道︰「當然認得!小六他們幾個當了錦衣衛千戶之後我不也一眼認出來了?只要是飛字營的人,哪怕一個新兵,我都認得!何況你們都是井陘之戰活下來的老兵,我再不認得,哪還有臉自稱一聲大帥!只不過沒想到,你們進去的時候還不顯山不露水,可如今已經是大權在握了哈!」
崔德搓搓手笑道︰「這還是大帥在飛字營的時候訓練得好!別的不說,當初大帥麾下退下來的幾個老兵入了宮之後,個個兒都是好養的,比從良家篩選過來的那些個崽子好使多了!萬歲和皇後都是贊不絕口呢!」
雲霄嘿嘿道︰「那是!你們都是行伍出身,還當過百戶,怎麼說身子也壯實,見識也廣,哪里是那些自小淨身的能比得上的?只是每次想到這個你們,我總覺著有些慚愧,當初應該把你們全家老小帶到青甸鎮去養老才是的……」
武平修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這事兒咱們怎能怨大帥呢!要怨咱們只能怨自己沒練個鐵檔功,戰場上掉胳膊掉腿掉腦袋掉什麼都好,怎麼就被韃子把那話兒弄壞了呢!自己的東西不夠硬,怎能怪大帥去……」
眾人都大笑了起來,絲毫不在乎自己的身份,反而拿著這個缺陷開起了玩笑。戰場上刀劍無眼,到了混戰的時候雙方士卒抱起來拳打腳踢,咬脖子踢褲襠的事兒常有,真正被廢了子孫根的雖然少有,可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這幾位也算是倒霉蛋中的一員。原本負了這種傷的人,保個富貴回家養老是絕對不成問題的,只要他自己不說,他老婆不說,沒人知道這回事,不過這幾位也是個干脆利落的人,常常自言韃子女人睡多了,這輩子也夠了本,所以在雲霄詢問他們有沒有入宮當差的意向時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反正兒女也有了,不如入宮博個富貴,好讓兒女們過上好日子。
這事兒辦成之後,雲霄也就把這茬兒給忘了。畢竟外臣和內侍交集太多難免遭猜忌,只是委托馬秀英對這些傷殘將士多加照顧之後便沒再過問,如今倒好,幾個人居然同時找上了門。
笑了一陣之後,趙十兩感慨道︰「若是沒有大帥當初的照拂,屬下幾個也沒有今日!就拿我說吧,雖然一個廢人,可我老趙的兒子好歹也攢下了四千多畝地的家業,女兒也找了一戶好人家,雖然對外他們都說我已經戰死了,可私下卻還常派人送些家鄉的土產來,看著他們過上好日子,咱心里也高興哪!老黃就更不得了,他兒子多,讀書的讀書,行商的行商,錢多得不行不說,二兒子如今已經過了鄉試成了舉人,榮耀啊!」
雲霄點點頭,有些知足道︰「看到當年的部下如今都有了好的去處,宮里還有不少傷殘的兄弟,你們也要多照拂照拂才是!今兒看到你們老子心里也痛快!你們哪,給個拜帖都不具名的,讓老子一頓好猜!」
黃大有有些尷尬地回答道︰「之前不過是因為反賊的案**里忙不開,後來得了空大帥卻沒了空,好容易兄弟幾個都不用當值了,才能請大帥一次。咱們內侍又不能隨意結交外臣,所以才這麼著……」
雲霄呵呵笑道︰「我知道!入席!入席!先喝幾碗再說!」一陣推讓,眾人落了座。雲霄率先舉酒道︰「先賀諸位!」
黃大有幾個連忙舉杯稱不敢,你來我往走了幾圈酒,雲霄放下酒杯問道︰「听說內廷這些日子又缺人了,你們可還調度得開?」
趙十兩點點頭道︰「還過得去。前些日子皇後整肅內廷,慎刑司那邊杖斃了不少人,各院的人手也都短了起來,可選拔內侍的事兒咱們又不敢造次,萬一再被奸賊安插了什麼耳目進來,我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人手慢慢補不進來,咱們管事的頂多費點兒腦子,可那些干活兒的就慘了,一個頂三個使的都有!」
崔德嘆了口氣道︰「畢竟那些個良家崽子與咱們不同,咱們到這個地步,家小有大帥和魏國公照顧,又沒什麼牽掛,縱然有人想借咱們使什麼花樣也是徒勞,可那些小崽子不一樣,稍微給點兒好處就上鉤了,真是不要命的!」
雲霄笑了笑︰「听送拜帖的內侍說,你們幾個如今都是宮里內侍的祖宗了,怎麼就不知道多在情報方面下點兒功夫?你們當初身在行伍,可也是在飛字營受訓出來的,跟錦衣衛的同袍也曾同吃同住,怎麼就不知道把錦衣衛的那點兒事兒在在內廷玩兒起來?」
黃大有一怔,旋即笑了起來︰「多謝大帥指點!」
雲霄點點頭,又說道︰「如今街頭巷尾往往傳播內廷各種內廷見聞,不少事兒根本就是捕風捉影,甚至會被人當作笑談,我的意思,你們也要注意些,別讓人鑽了空子。」
幾個人齊齊點頭。雲霄失笑道︰「咳!都是來喝酒的,怎麼說著說著就變成教訓你們了!」幾個人也是一陣笑,黃大有舉起酒杯敬了雲霄一杯,說道︰「不瞞大帥,司禮監轉呈奏表的時候常看見幾個不長眼的御史彈劾大帥,原本那些個文人沒事搖搖尾巴到處亂咬兩口也算正常,可最近彈劾大帥的奏表顯見得少了,不似以往三入五天就一道,變成了一個月才一兩道,可彈劾的內容卻有些問題……」
雲霄皺皺眉頭,問道︰「都彈劾什麼了?」
「問題就是什麼都沒彈劾!」黃大有無奈道,「也就是寫奏表說說侯爺的日常起居,然後不痛不癢地說大帥花費太奢、糜爛不堪、貪酒而已,其它什麼事兒都沒有。屬下就覺得奇怪了,那些個御史一天不彈劾哪個人就渾身不舒坦,怎麼好不容易憋個屁出來,卻不說一句壞話?」
雲霄苦笑道︰「這還不算壞話?」
趙十兩瞪著眼楮道︰「這還算壞話?若論睡過的女人,我老趙比侯爺睡過的還多,侯爺算是人好,把女人都養在自家宅子里,我老趙當年光外室就有**個……若是侯爺都能說貪酒,那個上表的儲御史跟自己兩個兒媳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新生下的小子是兒子是孫子還說不清楚呢,你說他該是什麼罪?這事兒可不是我亂說的,老毛的錦衣衛早就把這事兒捅到萬歲那兒去了,萬歲也不管管!」
趙十兩的話如同一塊大石扔進了平靜的水面,頓時激起千層浪花,幾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將原先那些道德楷模們的老底兒揭了個干淨,扒灰的,睡丈母娘的,把府里丫頭全都關進房里玩兒「舌戰群儒」的,跟自家俊俏小廝有那麼點情況的,一點兒兩點兒的破事全都倒了出來,听得雲霄虛汗直淌。臨結束趙十兩還狠狠地拋了一句,這些個老東西,就算割了命根進宮也能整出亂子來!白便宜老毛這小子,整天在鎮撫衙門看這些奏報,比他娘地听窯姐兒唱十八模還過癮!
「你們倒是說說,大帥這個跟他們一比,能算什麼事兒!」趙十兩憤憤地說道。
武平修笑了兩聲道︰「妒忌唄!文,比不過大帥,武,又打不贏,就連睡女人也只能靠‘舌戰’,臉丟大了!咱們大帥什麼人物?跑到哪兒都有窯姐兒哭著喊著倒貼,他們呢,軟得跟面條似的,就連新入行的粉頭都嫌沒勁!自己硬不起來就怪別人粗……」
幾個人頓時爆笑起來,仿佛回到了當年軍營中端起酒碗就滿口葷段子的日子。酒酣,黃大有拍拍桌子道︰「諸位,諸位!昨兒我倒是听下面人說了件稀奇事兒,咱們哥兒幾個倒是娶過妻,生過子,可是那些自小入宮的崽子們可是連女人的滋味都沒嘗過,我一個干兒子昨兒偶然說起,一個宮女跟一個小崽子躲在假山洞里搞那些個名堂被他撞見,唬得兩人弄來不少銀子孝敬……」
雲霄一怔,奇道︰「這事兒……」
「咳!」崔德噴著酒氣賊笑道,「這事兒哪叫稀奇,我早听說這事兒了,還不是一對兩對!當時我就想啊,娘的,那話兒都沒了,怎麼就還能搞事兒?我倒是想著當場抓兩個問問,誰知道猴兒崽子們精得很……娘的,老子想上報,可想來想去還是摁下來了,翻了翻趙宋時的存檔才知道,這事兒不好說,除非當場抓住,還真沒別的證據,娘皮的宮女怎麼驗都還是處子,就只好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這幫崽子給萬歲戴綠帽子……」
雲霄吃了一驚,連忙道︰「可也不能不管吧?」
武平修苦笑道︰「怎麼管?又不是哪個宮里的宮女,都是浣衣局、薪炭司這些地方出身的,長相雖然還算清秀,可更諸位娘娘比起來就差得遠了!萬歲就算再無聊也見不著她們一面,她們又不想在那種地方吃苦,只能找這種法子讓這些崽子在咱們面前吹吹風,找個機會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