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室,牆上銘禪一字,一步蓮華安坐靜室之內,安靜的氣氛,卻有幾分壓抑之感
沉思淨念,腦海中,是另一世界,奇幻的境界,日月星辰同現,流光飛舞,一步蓮華低念佛言,靜立處,光與暗,壁壘分明,白袍佛修身前,赫然一團黑霧,純粹的黑暗,如同純粹的光明,黑霧不斷翻騰凝聚,漸成人型
「終于要撕下虛偽的偽裝了嗎?」黑霧中聲音,略微低沉,隨意一聲,帶著幾許嘲弄之意,「修佛修佛,只為成佛,執著心起,佛,也是這般世故呀」
一步蓮華微微嘆息,「吾之半身你願為佛陀否?」
「吾之半身,你願成魔否?」黑霧不答反問,「願或不願,你早有答案,何不收起這些費言呢?」
「你未為惡,如何斷定?何不在為成魔之前回頭?」一步蓮華低聲問道,「你與吾,本無分別不是嗎?」
「所以你是魔」黑霧凝聚一團,笑道,「既然本無分別,又為何你是主導,又或者,佛者亦有魔念,魔念既在,佛魔又有何分別?」
「佛,渡人」一步蓮華淡淡說道,「亦渡魔!」
「可惜你渡不了魔!」黑霧的語氣略微尖銳,「本就是魔,強行渡化,扭曲其本性佛啊,當真殘忍!」
「茶毗本性非魔」一步蓮華緩緩說道,「你所見,不過皮相所現,觀心自可明辨,吾非是扭曲他之本性,只是,引他回頭他是如此,吾之半身,你亦如此」
「是嗎?吾成佛的半身呀,你是看到他之佛性了嗎?」黑霧說著,忽而嘆息道,「誒錯了,你放棄成佛的機會所以,近佛的半身,你當真看清他之本性了嗎?或者,你真實地看清吾是何種存在嗎?」
質問聲聲,不待一步蓮華回答,黑霧驟然一凝,邪光大作,佛念世界,漸被一片黑色掩蓋,瞬息變化,凝目看,黑霧盡散,只有一道身影,黑袍覆身,就那般隨意地站在一步蓮華身前,便如恆古的存在,不可磨滅的印記
「襲滅天來哈!反襲滅天而來!為何吾倒是覺得,他魔念甚重,可堪造就啊!」黑袍人微微一禮,對著一步蓮華說道,「吾名襲滅天來!吾之半身,你說吾,該如何感謝他賜名之情?」
一步蓮華不語,額頭一密布細汗,似乎在忍受十分痛苦的折磨
「既定的事實,無法改變,魔之本性,亦是無法改變因為魔,才是真實!」襲滅天來嘴角微揚,「吾會向你證明,你的道…虛妄!」
一言落,佛念世界頓時崩毀,一片虛無中,只聞佛修者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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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園水榭之內,素續緣的面色,有些陰沉本欲前去琉璃仙境,與素還真等人往滅境一行,誰想,剛想動身,竟來意外之客
劍之初師尹的外甥,義父之兄長,慈光之塔的驚嘆素續緣從未想過,這人,來的這般快
自那日動手殺人開始,他便想過,哪一日,與這絕世劍者踫面,該是什麼樣的狀況?素續緣未曾懼過,甚至,每次師尹無意間談論起劍之初時,他的心里,總有點陰暗的念頭,是一種不滿,就他而言,他也好,柳青衣也罷,都是不被期待與需要的,而劍之初,便是那個成功的別人家的孩子…
師尹那樣的偶然,是有意或是無意,素續緣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自己這雙手已染上劍之初故友之血,無論自己如何行事,誰又怪得了自己?求生而已!我便是求生而已!
「先生欲祭胞弟之靈,風某卻無意見,只是有事在身,怕是不能相陪」素續緣對著劍之初淡淡說道,「不若先生在此小住一段時日,待風某辦完瑣碎之事,再回此處與先生一同祭祀先人?」
慕容情自進這小榭,便一直在觀察著這水榭之主,聞得此言,慕容情眼神微變
這年輕人,對劍之初雖然禮數周全,但卻有幾分冷淡之意這不合理!劍之初乃那人兄長,此人又是無衣師尹之徒,無論從什麼關系上來講,他斷然不該是這樣的態度…
「是何事,劍之初可幫得上忙?」劍之初聞言倒是不疑有他,「公子不能先帶吾啊見過胞弟之靈嗎?」
「長輩生前為義可付性命,風槐柳卻是不敢因私廢公,靈位就在屋內,先生乃君子,當可自行進入」和劍之初,素續緣有的是時間與之周旋,但此時,卻是不能延誤了滅境之行
「你才入江湖,又能幫得上什麼忙?」慕容情不待劍之初開口,便搖頭道,「你與你之胞弟,從未見面,如今天人永隔,有什麼事情比祭他重要?忘記逝去之人的囑咐了嗎?」
說得毫不留情,卻是怕劍之初被人利用,這風槐柳的身份可疑,劍之初的胞弟又似是沾了許多江湖恩怨,慕容情怎可能讓劍之初就這般被卷入這恩怨中?
劍之初啞口無言,母親臨終囑咐,自己未能辦到,這一點,卻是令他無可辯駁,只是慕容情為何會當面說出這等話
劍之初思索一陣,還是無聲嘆息莫想了,反正他,不會害吾
薄情館主嗎?素續緣笑笑不語,我卻是沒想讓劍之初落一個為弟報仇的名聲
有些事,素續緣清楚的很,義父留下的人情,可以助自己,亦是可以殺自己,身份稍變,一個不慎,便會失去現今最大的憑仗,此行滅境,正是自己表現的時間,亦是自己正式讓正道一派認可自己的機會,怎有可能就這般讓人搶去風頭?
正言間,卻是水榭又有客到,三人抬眼,卻見行空遠遠而至
慕容情面色微變楚留香?此人與這風槐柳什麼關系?怎會出現此地?正疑惑,卻是盜者踏空而來
劍之初慕容情柳青衣看得分明終是見面了啊…
一步落地,抬眼,對上那不願面對的眼,血脈之親,卻無兄弟之情,兩雙眼,映照著對方的影,心里,各有所思,只是注視著
柳青衣終于肯定一件事,劍之初,當真與自己全無一絲相似之處,非是相貌,而是那種氣質,劍之初身上,有自己沒有的那種沉穩和冷靜,或者說,是一種宗師的氣質,劍道之上的成就,他已贏我太多…
呵呵,命呢血舍利柳青衣已經沒心情去想,自己那位學兄到底是在什麼樣的心態下,這般地算計自己,劍之初和慕容情身上皆有血舍利的氣息,以龍宿之能,怎會沒有察覺?不思取得,反而讓他們找上自己…你是想要我之性命嗎?學兄!!
未知而生的恐懼,緊隨而來的便是不滿,從不解釋,從來都這般任性行之,你便是再多智又如何?我有那般堅韌的性命嗎?你是想害死我嗎!
若是此時,疏樓龍宿在柳青衣身前,哪怕撕破臉,柳青衣亦是要質問幾聲,怎麼玩都行,別拿劍之初算計我!
盜帥劍之初仔細打量著眼前人,卻只看到一股靈動的野性,與一種肆意的猖狂,隱在那雙眉目下的猖狂不似奸邪之輩
兩人對視,現場詭異沉默,風槐柳與慕容情都相當默契地不出一聲,一者試探來者反應,一者好奇這兩人間微妙的氣氛
「劍之初見過香帥」劍之初率先開口招呼,柳青衣聞言,還之一禮,「楚留香」
不知如何言語,出口便覺生硬,柳青衣當真是不願面對,雖然無兄弟情分,但至少有血脈之親,況且,玉辭心哪怕玉辭心對自己只是利用,但自己起了奪人所愛的念頭,這亦是對不住眼前之人了
劍之初沒太在意這一點點的生硬,因為他自己,也無法柔和到哪里去,直言一聲,「吾有疑問,欲請教香帥」
「恩!」柳青衣眉頭一揚,莫名奇妙地一陣不服,是心虛,或是如何,他不知曉,天性使然,便是吃不下這硬話,「與我有關嗎?」
「與吾胞弟有關」劍之初看到慕容情的眼色,稍緩言語,「不知閣下可願為吾解惑?」
「沒空」盜者搖頭,「你之胞弟的事,你可去問你親舅他應是比我了解」
「不可通融?」
「是無話可說」
事關性命,當然無話可說,別說願不願意,現今狀況,柳青衣哪敢認這個親人?劍之初與慕容情不是莫召奴,莫召奴如今對中原人事不甚熟悉,但這二人,卻是知道許多,再與之糾纏,露了馬腳,這條小命立刻報銷
「閣下與我素不相識,令弟之事,我與他,亦只是認識而已,你若有疑問,為何不尋其他更熟悉他之人?」柳青衣盡量用一種平和的語氣說道,「若真非我不可,那可否等我辦完該行之事後呢?」
「閣下所行之事,是與風公子一路?」劍之初平靜問道
「我與往滅境一行,來此便是尋風公子一道,此事事關重大,還請閣下見諒」柳青衣說著,朝著風槐柳笑道,「不介意與我一起吧?」
「前輩相請,風某甚幸!」風槐柳笑得溫和他與劍之初不對路師尹亦要此人訊息,一路亦可,正好可拉攏與監視此人
「那吾在此等你」劍之初低聲說道,「事關胞弟,與故友血仇,得罪之處,還請香帥見諒」
事關胞弟,柳青衣與素續緣都沒怎麼放在心上,但故友血仇這四個字,卻如重錘擊鐘
柳青衣想的是那寂井浮廊內的老友,素續緣想的是自己當初一刀斬下的人頭,無論哪一個,說出來都是相殺二字
素續緣眉頭皺皺無所謂不是武功高就代表生存能力高,自己又有何懼?初生牛犢不怕虎,素續緣不懼,也沒理由懼怕但是戒備,卻是必須看來劍之初已得一些信息,是誰告知?或是他自己查的?為何他好似在針對楚留香?怪了
柳青衣卻不似素續緣那般無所謂,劍之初的能為他很清楚,慈光之塔的驚嘆不是白叫的
為仇而來?龍宿告訴他殢無傷的事了?該死!他若找上殢無傷,殢無傷會留情嗎?原本他便該與殢無傷一戰,只不過中途夭折,但這次,若無中途意外,又會如何?柳青衣雖不親近這個兄長,但是,哪怕是看在即鹿的份上,哪怕就憑師尹墓前幾聲細語的份上,自己也斷然不能讓這兩人相殺啊
義父義子,兩種心思麻煩,終究躲不過兄弟初見,不如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