闔了雙眼,我卻沒有絲毫睡意。听著車轆之聲再次響起,漸漸遠去,終于消失不聞,我心上的孤寂,卻如這彌漫的夜,一層又一層,厚厚的裹住了我的身子。
後宮中步步驚心,朝霞之死亦是我親手所致。想起素月所說的朝霞死前之慘狀,我越發心神不寧。
什麼時候,我變得如斯狠毒了呢?
耳邊似乎又傳來如意承恩輿的轆轤聲,不知怎麼我卻忽然想起羊車望幸的典故來,晉武帝喜歡乘著羊車逡巡後宮,停在哪個處所,就在那里留寢。後宮宮嬪為了得到皇上臨幸,紛紛在門前灑鹽巴,插竹葉,引誘羊車。這般巧于心計,也當真讓人覺得又可憐又可笑。
想著想著,我卻似乎隱約想到了什麼,頭腦中有一條潛伏著的線,讓人模不著又看不到,只是覺得這根線至關重要,卻怎麼也找不出來。
到底遺漏了什麼?
又將思緒細細的想了一遍,我漸漸想明白,拉車的羊都可以用計策引誘而來,那麼人呢?若是賄賂皇上身邊的人……
我似乎陡然看到一絲生機,忽地坐起身來,心下終于有了計較。
次日清晨,在慈仁宮外,正梅一臉歉意的對等在外面的我們說道︰「娘娘昨兒晚上見頭鮮兒的葡萄倒好,多吃了幾顆,晚間起了兩次。到現下還不曾起。讓各位主子和小主們久候了。」
蘇榮華道︰「太後娘娘身子可沒事麼?有沒有請御醫來瞧瞧?」
正梅回道︰「回蘇小主的話,太後說不妨事,大半夜的不必折騰,早晨才剛通知了太醫院。如今御醫剛剛進去請脈了。」
珍貴嬪笑道︰「太後娘娘就是這樣的宅心仁厚,體恤旁人。」
我垂首站在人後,身旁的靈芸打扮的煥然一新,粉面含春,珺瑤見其他人都閑聊起來,也悄聲問道︰「靈芸,昨兒怎麼樣?」
靈芸聞言臉色一紅,低聲說︰「什麼怎麼樣麼……」
我不禁莞爾︰「珺瑤自然是問你和皇上……」
靈芸大窘,扭捏了半天,才低了頭說道︰「還好。」
忽然听到婉妃的聲音向我們道︰「听說昨兒夜里是你侍寢的?」
靈芸抬頭,見婉妃問著她,忙萬福下去︰「嬪妾見過婉妃娘娘。」
婉妃說道︰「免禮。」又細細的將靈芸左看右看,直瞧得靈芸連耳根子都紅透了,才笑著說︰「還不錯。本宮瞧著比那個什麼關美人強多了。」
靈芸說道︰「娘娘謬贊了。」
婉妃撇了撇嘴角,扭過頭去,頭上的寶藍點翠朱釵隨著微微一晃,只听她說道︰「那個關美人怎麼沒來?」
我聞言心中一動,偷眼看去,只見婉妃臉上似笑非笑,雖說是問著靈芸,眼楮卻瞟著我。
我心中登時雪亮,宮中有什麼事情都傳得飛快,更何況婉妃看關美人不順眼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如今關美人因為中毒告病,暫時侍奉不了皇上。婉妃見她如此,自然幸災樂禍。我在無意之中,竟因此得到了婉妃的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