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語,伸手推開殿門,吱呀吱呀的聲音,在寂靜的黑夜中格外刺耳。
素月隨我進了院,只見偌大的柔儀殿,只有一個房間點著燭火,借著這夜清冷皎潔的月光,只見院落中牽藤引蔓,垂檐繞柱,縈砌盤階,寥落不堪。
這便是冷宮,年深歲改,人不能識。
我向著亮著燭火之處走去,門亦不曾栓,我順手推開,听得灰塵簌簌的落將下來,不禁嗆得我微微咳嗽一聲。
這時房內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什麼人?」
我盈盈拜倒,清亮的說道︰「嬪妾從七品選侍阮梨容,參見安貴嬪娘娘。」
那聲音冷道︰「娘娘?宮里什麼人還會記得本宮這個娘娘!」
我從容起身,示意素月在門外等候,反手關上房門,走上前去。
只見一個女子倚在床上,深色的帷幔沉沉的垂下來,將她的臉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我拔下頭上的一根銀簪子,想要剔亮燭芯,只見那燭火燃的久了,已結了一個好大的燈花,不待我伸手,已自 啪一聲,炸響開來。
我面露喜色,說道︰「恭喜娘娘,燭花結了又爆,是個好兆頭。」
安貴嬪的聲音仍然冷漠遙遠︰「冷宮將死之人,會有什麼好事?」
我笑道︰「娘娘青春年少,怎會說自己是將死之人?」
安貴嬪說道︰「既失寵君前,又有什麼指望?不過是等死罷了。」
我不語,只是閑閑的吹去簪上挑出的燭灰,看著那火星在黑暗中漸漸熄滅,才裝作無意的說道︰「娘娘被陷害至如斯田地,難道只是自暴自棄麼?」
安貴嬪的聲音含著微微的怒氣︰「原來宮中還有人知道本宮是被陷害的!?」
說罷,又強行將火氣壓制了下去,疑惑道︰「你怎麼知道本宮的事?」
我不答,只是淡淡的笑,良久才說︰「還是娘娘有涵養。假若嬪妾是娘娘您,受了這樣天大的冤枉,那是無論如何,也要證明自己清白,手刃仇家的。」
安貴嬪話語中陡然現出敵意︰「你是婉昭儀的人!?」
我忍不住的輕笑,在偌大的房中,這笑聲竟帶著得意和輕蔑。
笑聲漸息,我說道︰「第一,如今娘娘該稱人家一聲婉妃了。」
安貴嬪大怒,一張臉頓時從床後閃現出來,在閃耀的燭火下,饒是精美絕倫,卻帶著濃重的恨意︰「那賤人!」
我似是沒听見,繼續說道︰「第二,婉妃娘娘誕下了一位皇子,現下是皇上面前最得寵的妃子。」
這次,安貴嬪並未出言辱罵,只是隱隱傳來骨節格格之聲,像是渾身顫抖,幾乎連床也帶著咯吱咯吱響了起來。
許久,我才冷冷說道︰「第三,嬪妾並不是婉妃的人。」
安貴嬪的聲音在黑暗中因為憤怒而嘶啞︰「那你來這里做什麼?看本宮的笑話嗎!?」
忽然一陣勁風襲來,我下意識的躲開,只听見身後 啷啷一陣響,似是漱盂被她丟了過來。接著又听見花瓶筆筒等紛紛破裂的聲音,安貴嬪已站起身將一旁黃梨木書案上的東西統統掃了下去,雙手緊緊抓住案幾的一側,用力支撐著身體,口中還是兀自喊著︰「你們都來害本宮,都來笑話本宮!滾出去!快點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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