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得安慰她道︰「妹妹寬寬心罷,說不準皇上過陣子就會召妹妹前去侍駕了。」
珺瑤淒然一笑,說道︰「姐姐好生養著,珺瑤告退。」
我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驀然發現,這冬日的綿厚寒衣,卻掩不住她身形清瘦,不禁心中生憐,竟悵悵地出了半天的神。懶
待到素月進房來問是否要用午膳,我才想起心頭之事,沉吟著該如何應對。素月看我半晌未答,已掀了內房簾子進來,見我無事,才放下心,輕聲問道︰「小主可要傳膳?」
我沉聲說道︰「先傳進來罷,你去喚羅太醫過來。」
素月剛要出去,我喚住她,吩咐道︰「你親自去請,不得讓旁人知道。」
素蘭將午膳的盤碗擺在桌上,見我始終不動筷子,便看了看我的臉色,試探著問道︰「小主可是沒胃口?若是不愛吃這些,奴婢去吩咐御膳房重做。」
我嘆了口氣,拿起筷子,隨便揀了幾口,卻食不知味。心中總是有一些隱隱約約的零碎念頭,卻怎麼也串聯不起來。
反復想著珺瑤的話,似乎總有些什麼地方不對勁。
珺瑤向來內斂,今兒的話頭倒像是引著我往那邊想似的。到底是哪里漏了破綻,令我不自知,而卻被珺瑤看穿?
難道她早就知道淩泉簫有毒?
我竭力回想著那一日榮嬪擺弄淩泉簫的樣子,卻怎麼也想不出端倪來,榮嬪到底是怎麼下的毒?蟲
還是因為淩泉簫早就有毒,只是我一直不常用,那次珺瑤提及南宮玨將要傳我吹簫,我那陣子日日練習,才中毒漸深?若是淩泉簫早就被人下了毒,那下毒之人又是誰?
難道是蘇秀?
還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那幾句話卻猶自鑽入我耳朵里,震得我心中隆隆。
「難怪前兒賢妃娘娘問起咱們杏雲殿的幾位小主,都擅長什麼樂器……」
「還是賢妃娘娘心細如發,這樣小的事情也想得到。」
…………
我越想越是心驚肉跳,手微微發抖,索性連筷子一起拍在桌上。
素蘭不知做錯了什麼事,見我無故發怒,忙跪在地上,不敢言聲兒。
這時听見外間素月說道︰「啟稟小主,羅太醫來了。」
我嗯了一聲,這才看見素蘭猶自跪在地上,忙溫言說道︰「好好兒的你跪什麼?快起來。」
素蘭這才起身,我說道︰「把桌子撤下去罷。命羅太醫進來。」
少頃羅致軒進了內房,我並不起身,含笑道︰「羅大人,許久不見。」
羅致軒躬身行禮,說道︰「下官參見小主,敢問小主傳喚下官所為何事?」
我笑道︰「羅大人太客氣了。當日我並未受寵之時,羅大人便多加照料,這份恩情,我從來也不敢忘懷的。如今我身子不適,還盼你能替我好好診治。」
羅致軒說道︰「小主言重了。現下小主今非昔比,下官在太醫院官職低微,不配給小主這樣的貴人診脈。」
我眉頭微蹙,說道︰「當日的阮選侍和今日的容小媛,也不過是同一個人。近日我久咳不愈,皇上雖然欽點了御醫替我診脈,卻也不見效。我私下倒還是更信得過你些。」
羅致軒見我執意要他診脈,只得拿出脈枕,說道︰「小主,請。」
診了半晌,羅致軒說道︰「小主脈象虛浮,太陰肺經有損,似是傷了肺氣。」
我拿過幾張近日所服的藥方,說道︰「羅大人請看看,這藥方可有不妥?」
羅致軒雙手接過藥方,細細看了半晌,說道︰「此方以驅除風寒和潤肺養氣為主,藥材溫和,的確是對癥之藥。」
我點點頭,緩緩收回手腕,沉聲說道︰「診治地不錯,藥也是不錯的。我的確是肺氣有損。只是並不是因為受了風寒,而是……中了毒。」
羅致軒大驚,說道︰「中毒?可是小主脈象,並無中毒之狀。」
我淡淡一笑,說道︰「羅大人,可知有些慢性毒質,日漸深入肌理肺腑,診治時並不易發覺。待到日久,毒性深入五髒六腑,想治亦治不好了。」
羅致軒听得臉色一變,道︰「小主教誨,下官謹記在心。」
我話鋒一轉,笑道︰「方才你說你官職低微,若是這次肯替我調理好身子,皇上定會龍顏大悅,升你的官,對不對?」
羅致軒聞言一愣,立即起身行禮道︰「若得小主提拔,下官感激萬分。」
我笑道︰「不必客氣。上次的事情你辦得很好,也不曾漏了一絲口風,我心里很承你的情。」
羅致軒說道︰「那是小主寬宏大量,給下官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我抬手止住道︰「過去的事,再也不必提了。這次我中毒之事,只有你知我知,不可讓其他人知道。明兒我便會命人告訴太醫院,親自點你過來主治我的病。你對外只說我是風寒咳嗽,所用一應藥物,帶到我春函苑來,讓我貼身宮女親手熬制。記住了嗎?」
羅致軒說道︰「下官謹記在心,多謝小主栽培。」
說了這會子的話,我只覺得身子乏虛,氣息也有些不勻,便說道︰「羅大人請先回去吧。」
羅致軒告退出去,素蘭進來,替我換上安息香,我輕聲說道︰「別再燃香了,沒得倒燻得我喉嚨痛。」
素蘭說道︰「小主可要用些枇杷膏?」
我搖搖頭,只是倚在枕上,閉目養神。
我命羅致軒連藥也在春函苑煎治,雖說是太過小心,卻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下毒之人到底是誰,還未為可知,此時我在明,那人在暗,若是走漏了一點風聲,也許那人就會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劑毒藥取了我的性命,屆時只需說我暴病而亡便可,反正我抱恙已久,即使死得突然,也不會太著痕跡。
想到這里,只覺深宮險惡,令人防不勝防。
我不禁心神俱疲,翻了個身,欲小憩一會兒養養神。
正恍恍惚惚之間,驀然想起一件事來——
若是能借此令榮嬪失寵,豈不是天賜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