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瞬間明白了安昭容的狠心。此事她告訴了我,我若是假作不知,是欺君之罪,若是有任何舉動,都是惹禍上身。
安昭容是想借此事,置我于死地。
我望著她那張帶著溫柔笑意的臉,身上卻如墮進了冰窟,從頭涼到腳,忍不住竟要顫抖起來。懶
安昭容又說道︰「本宮將此事告訴妹妹,可是將身家性命都交與你了呢!妹妹千萬不要告訴旁人,也替本宮參詳參詳,該如何是好?」
我竭力凝定心神,緩緩起身,深深地福下去,說道︰「姐姐放心,容妹妹回去想想。」
安昭容一臉關懷備至地說道︰「妹妹身子剛剛痊愈,回去路上可要當心。」
我沉聲說道︰「妹妹告退了。」
這日用過晚膳,我喚過素月來,說道︰「許久不曾去看過榮嬪了,一會兒你隨我同去梅清院。」
素月答應了,便去準備,少頃進來服侍我穿戴整齊,打起燈籠向外而去。
行至梅清院,只見門庭依然寥落,素月敲了敲雲板,宮女出來應門,見是我,忙垂首跪下道︰「奴婢參見容小主。」
我微微頜首,問道︰「你們小主呢?」
那宮女顫抖著回道︰「小主近日感染風寒,只怕不方便見容小主。」
我輕笑道︰「風寒?不過陪皇上逛了幾次園子罷了,哪至于便這樣了?你們小主素日可不是這樣嬌氣的人呢!」蟲
說著,我已抬腳徑自進去,素月緊隨在我身後,那宮女慌道︰「小主身子不適,不便見客。」
我停住了腳步,扶了扶鬢邊的攢金絲飛燕步搖,笑道︰「榮姐姐身子不適,做妹妹的不是更應該進去瞧瞧麼?」
素月沉聲道︰「一個小小的宮女,竟敢擋容小媛的路?」
那宮女吃了一嚇,忙斂首道︰「奴婢不敢。」
我不再理她,徑直向內院走去。
不知為何,每一次我來梅清院,心境似乎都大不相同。第一次的心驚膽戰,第二次的試探虛實,如今這次的志得意滿,連我自己,亦不免感嘆時事變遷,當真是讓人料想不到。
我不待宮女通報,抬腳進了房,只聞得藥香陣陣,便笑道︰「听說姐姐染了風寒,嬪妾特意來瞧瞧,可怎麼樣呢?」
說著一進了內房,見榮嬪正倚在床邊,額頭上戴著素常的石青昭君套,臉色蒼白,正咳嗽著。
待她咳嗽止了,才向我瞟了一眼,說道︰「你怎麼來了?」
我向床邊椅子上坐了,說道︰「姐姐不是病了麼?嬪妾是來看視姐姐的。」
我又朝四下看了看,說道︰「難怪姐姐染了風寒,這房間里也太冷了些。怎麼不命宮女太監們多燒些炭取暖?若是這麼住著,凍不也凍出病來了麼?」
榮嬪聞言,臉上氣色變了變,便說道︰「我倒不覺得冷。」
我察言觀色,已知她今日不大得寵,冬日里,惜薪司四下照料各宮,自然是先盡著上位主子和得寵的妃嬪,榮嬪日漸勢微,許是受了冷落,想至此處,我心中不禁升起一陣快意。
我嗤笑道︰「難道姐姐是體豐怯熱?」
榮嬪面容登時覆上一層薄怒,我不待她開口,已笑道︰「倒是嬪妾說錯了話,姐姐如今清減了這麼多,哪里還顯得胖呢?」
她側了臉,似是不願理我,說道︰「你難道只是為了跑來嘲諷我?」
我假意笑道︰「姐姐說的哪里話?嬪妾只不過是來瞧瞧姐姐,無奈姐姐總是不領會嬪妾的好心。」
榮嬪怒道︰「你好心?你好心!天大的笑話!」
我故作委屈道︰「姐姐既然總是誤會嬪妾,那嬪妾也無話可說,嬪妾在這里總是惹得姐姐煩心,反而內疚。嬪妾告退。」
說罷,我起身欲走,只听榮嬪冷笑道︰「你才得寵了幾天?就這樣得意上了!?別忘了,你的底細,我可是一清二楚!」
我聞言,不禁咬住了嘴唇,心底泛上一股恨意來。
只听她咳了幾聲,又說道︰「我已托人去阮尚書府打听過了,尚書府上下都知道你原本並不是尚書府的人,只是忽然有一天尚書和夫人說你是她們失散多年的女兒,這才說你是尚書府千金。哈哈,當真可笑!若真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哪里舍得隔了幾天就送進宮來,半年來都不聞不問!?」
她笑得急了,忍不住又是一陣咳嗽。春花急忙上前,撫胸捶背,折騰了好一會兒。
我緩緩轉過身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狼狽的樣子,笑意盈盈地說道︰「你我二人之間,你覺得,皇上會相信誰?」
榮嬪已咳得好些,听了我的話,忍不住又要發怒,只是口中連聲咳嗽,直漲得臉上通紅。
我不再理她,回身向外走去,心中亦漸漸狠絕起來。
榮嬪在身後咳聲陣陣,梅清院的宮女已忙做一團,我帶著素月出來,竟無人相送。
行至院外,我回頭看了看大門上頭那刻著梅清院三個字的紅木牌匾,冷笑了幾聲,向梅清院西側走去。
素月跟在我身後,見我並不往來時的路上去,便提醒道︰「小主,那邊才是回去的路。」
我嗯了一聲,腳步卻並不曾停,只是匆匆向前,漸漸向背光之處而去。
我停在一個黑暗之處,從袖口中拽出一個紙包來,將紙扯開了去,團在手心,順手把包著的東西扔在路邊。
素月瞧著我一舉一動,並不出聲。
待我一切安排妥當,我冷冷說道︰「走罷!」
這夜並無月光,我拉緊披風,快步向春函苑而去。這冬日的夜晚,寒冷刺骨,隱約傳來肅殺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