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宛如五雷轟頂,只听珺瑤繼續說道︰「也難怪姐姐不知道此事,只因為我爹爹的同僚好友之女亦曾參選,爹爹這才知道這些消息。只是孝文皇後到底因何華年早逝,這事,其實許多人都懷疑其中有蹊蹺。」
我清了清發緊的嗓子,問道︰「什麼蹊蹺?」懶
珺瑤嘆道︰「這些就不是你我這些宮嬪所能了解的事了。只是孝文皇後逝世這麼久了,按理說賢妃成為皇後已是順理成章之事,可是皇上竟一連三年不曾立後,現今又接連扶持婉妃,蘇婕妤,蘭容華和明容華,難道不是為了將來立後之事?姐姐一心仰慕孝文皇後,自選秀那日便是闔宮皆知,若依我說,姐姐當時可真是行了一步險棋。」
我心亂如麻,憂心道︰「這可如何是好?」
珺瑤見我煩惱,便勸道︰「雖說進宮後姐姐受了不少折辱,但是現在事情畢竟過去那麼久了,姐姐不但平安無事,反而還得到皇上寵幸,總該是沒事了,姐姐不必擔憂。」
我不欲她再替我|操心,勉強笑道︰「多謝妹妹告訴我這些,否則,我現在的身子還好不了呢!說不準早已……」
珺瑤止住我道︰「姐姐不必如此,若是沒有姐姐舉薦,珺瑤哪里還能有現在的榮華?」
我想起南宮玨並不甚寵幸她,現下連她懷孕都不曾來瞧過,心中大是內疚,又不好提起,只得說道︰「妹妹好生養著罷,我不擾你了。」蟲
珺瑤說道︰「姐姐不必過于憂慮,我也不過是猜測而已。」
我心下淒然,對她勉強一笑,便告辭出去了。
扶著回廊的柱子,我只覺得渾身無力,仰望天空,這艷光灼灼的春日,竟讓我忽然覺得一陣暈眩。
沒想到珺瑤素日溫婉,內心竟如此聰穎細致,凡事看得透徹分明,連我都自愧不如。
只是想起賢妃素日的細心體貼,端莊大方,我實實不敢相信,這下毒之事是出自她的指使。
若不是賢妃,又會有誰在淩泉簫和古箏上下毒?
我只覺得頭暈欲裂,實在想不清楚。
後宮中如此險象環生,我一介小小宮嬪,該怎樣保住性命……
正暗自傷懷,忽然听見素蘭說道︰「小主怎麼站在這兒?」
我回過神來,見素蘭正向我走過來,便凝定了心神,說道︰「什麼事?」
素蘭笑道︰「皇上賜給小主兩盆花,請小主回去瞧瞧呢!」
我拾步與她下了回廊,听到這話,奇道︰「花?這時節哪里有花?」
素蘭跟在我身後,笑道︰「小主回去就知道了。」
我好奇心頓起,便徑直望春函苑而去,一進了房,果然看見兩盆君子蘭放在離燻籠不遠不近的地方,開得正熱鬧。
兩盆君子蘭花色橙紅,葉厚澤潤,看得出定是經過精心栽培,我猜想這花定是皇宮花圃的溫室中培植出來的,留待送往南宮玨和太後以及幾個主位娘娘的宮中擺放。想起那日與南宮玨說笑,我隨口說這個節氣無花開放,他竟記在心里,特特地命人送來幾盆正開放著的花,表面似是與我賭氣,我心頭卻暖意蕩漾,忍不住嘴角微翹,露出一絲微笑來。
素蘭見我喜歡,便湊趣說道︰「皇上對小主當真好,單是大老遠的搬這兩盆花,還特意吩咐人抬著暖轎過來,生怕凍著了。」
我說道︰「你去替我賞了他們罷。」
素蘭答應著出了門,我走上前去,輕輕撫模著君子蘭溫潤的綠葉,方才的擔憂幾乎消失殆盡。
南宮玨,你對我這般好,我夫復何求?
房中久久回蕩著蘇合香氣,混合著君子蘭的淡雅清幽,著實沁人心脾,我合上眼,深深呼吸著這暖暖的花香,恍然竟覺得似是晚春時分。
素月在外間輕聲說道︰「時辰不早了,小主歇息罷。」
我輕輕嗯了一聲,終是舍不得睜開眼楮。
許久,我長嘆了一聲,問道︰「四下查看過了罷?」
素月回道︰「自打錦煙宮失火之後,奴婢等每夜都查看下各處,生怕出了紕漏。」
我點點頭,緩緩站起身,說道︰「如此便好,多些小心,總是不妨的。」
素月替我卸下釵環,說道︰「錦煙宮這一回可是毀得厲害,若是建好怎麼也要秋天了,如今婉妃住在慕風堂,那麼多奴才和伺候公主與皇子的嬤嬤擠在一起,也真是為難。」
我說道︰「不這樣又怎麼辦?宮中現下哪里還有空置的宮殿呢,賢妃娘娘的雲若宮倒是閑著不少地方,只是婉妃又怎麼肯屈居人下?」
素月輕聲說道︰「婉妃也是個難伺候的主子,听說走了水那一夜,被皇上申斥了幾句,現下皇上對她也是有些冷冷的。听她們那兒的宮女說,婉妃現在每日心情差得很,一點兒事也拿宮女撒氣呢!弄得在錦煙宮做事的奴才們個個兒心驚膽戰。」
我嘆道︰「婉妃還認為是安昭容放的火呢!皇上反而責怪她胡言亂語,依她的性子,哪里是能咽得下這口氣的?」
素月替我緩緩梳著長發,說道︰「這錦煙宮和柔儀殿的梁子,真是越結越大了。」
夜色朦朧,極淡極清的月光從寂靜的蒼穹流淌著繞過朱窗,傾瀉落地。
我握住枕下的兩條一模一樣的發帶,它們那麼薄,那麼柔軟,攥在手心中,竟有些感覺不到。
心中這樣的惆悵,宛如廣漠,無邊無際,無窮無盡。那個錦衣華服的瀟灑身影,自從歲末一別,竟已有近兩個月了。
自從他走後,便杳如黃雀,音訊全無。
江南到底有哪樣好?竟值得他流連忘返,一去不歸?
天教心願與身違,若我不是阮梨容,他不是梁王,此時,陪在他身邊看盡江南風骨,春水如碧的人,會是我嗎?
驀然一個尖利的聲音將我從沉思中喚醒,這一聲出現得如此突兀,竟讓我雖听得真切,卻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不好了!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