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含笑道︰「皇上的心思比太上老君的靈符還快呢,沒等念咒,便心到人知了。」
南宮玨聞言朗笑道︰「好一個心到人知,也只有容兒想得出來這樣的詞。」
我故作委屈道︰「皇上是說臣妾杜撰了?」
南宮玨握住我的手,將我拉到亭邊,說道︰「朕何時說你杜撰?只是你隨景應變,當真是聰慧無雙。」懶
我聞言竟是一愣。
這聰慧無雙,曾也有一個人這樣說過我的。
只是那人,那時,那景,再不可得了。
南宮玨看了看我,笑道︰「容兒難道生朕的氣?」
我回過神來,忙說道︰「臣妾哪敢生皇上的氣?不過這里景色如此好,一時貪看,竟走了神,請皇上恕罪。」
南宮玨這才放下心來,說道︰「朕原說容兒定不是這樣小氣的人。」
我說道︰「臣妾剛入宮的時候,正是去年夏季,此處荷花滿塘,十里飄香。臣妾還在納悶,此亭明明該以荷命名,卻為何要題名傲霜亭?」
南宮玨攜我的手,指點著遠處,說道︰「容兒你看,此處湖面寬闊,令人心胸大開。深秋時節,花木凋零,站在這里,卻仍可覺得豪氣頓生,因此才題為傲霜亭。」
我聞言,說道︰「原來如此。想那荷花畢竟是一時之物,唯有夏季才可鋪滿湖面。此處名為傲霜,當真超凡月兌俗。」蟲
南宮玨朗笑道︰「知朕心者,唯有容兒。」
我與他相視莞爾,登時覺得心意相通。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南宮玨和我同時回頭,只見一個掌事太監服飾的人急急而來,幾乎收不住腳步,直接撲倒在地,叩首稟道︰「皇上,大事不好了!」
姜全福上前喝道︰「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我見那人額頭上大汗淋灕,此時是春季,若不是當真要緊的事,怎會如此緊張?我見此情景,不禁心下揪緊。
南宮玨止住姜全福,問道︰「什麼事?」
那人渾身抖得如同篩糠一般,拼命地磕頭,說道︰「啟稟皇上,慕風堂出事了!」
南宮玨一怔,說道︰「婉妃?婉妃怎麼了?」
那個太監只是發抖,姜全福知道南宮玨焦急,便喝問道︰「皇上問你話呢,還不快說!」
那太監的聲音帶著哭腔,說道︰「不是娘娘,是皇子殿下……」
南宮玨上前幾步,急道︰「永稷怎麼了!?」
那太監卻再不敢說,姜全福上去便踢了他一腳,急道︰「你快說呀!?」
那太監陡然喊道︰「小殿下殯天了!」
我聞言大驚,見南宮玨亦是失色,看了我一眼,似乎不相信剛剛听到的話。
南宮玨說道︰「怎麼可能?朕昨天剛去瞧過,永稷還是好好的,怎麼現下……」
那太監只是死命的叩頭,哭道︰「求皇上……求皇上去瞧瞧罷!」
南宮玨不再理會他,直接向亭外走去,邊走邊說道︰「擺駕慕風堂!」
我快步跟在他身後,姜全福帶著兩列太監跟著我們,眾人皆是步履匆匆。
一路上南宮玨沉默不語,我心中的念頭轉了好幾轉,卻怎麼也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是安昭容下的毒手?是賢妃為了爭皇後之位?還是明容華?
可是幼小的永稷又有何罪過?一個還在咿呀學語的孩童,竟成了宮廷斗爭的犧牲品。
我只覺心頭沉沉,宛如壓了一塊重若千斤的石塊。後宮中機關重重,連南宮玨身為天子,一呼百應,亦不能保全自己唯一的兒子。
漸漸行至慕風堂,離得還遠,便隱約听見婉妃悲愴的哭喊,撕心裂肺。
南宮玨快步進了院子,婉妃的哭聲听著更加清晰,飽含著絕望和痛楚。
進了房,只見房內凌亂不堪,地上到處可見破碎的瓷器花盆等物,永稷的小衣服小被子等也丟得滿地都是。婉妃坐在地上,懷中緊緊抱住一個小小的襁褓,頭發散亂,衣釵不整,正哭得淚如雨下,悲痛欲絕。旁邊的宮女嬤嬤渾身顫抖,亦是哭得哽咽難言。
南宮玨見狀,幾步上前去看視永稷。我亦向永稷瞧去,只見永稷小臉烏紫,一動不動,顯然已死去多時。
南宮玨不禁大慟,眼中淚光點點,怒道︰「這是怎麼回事!?」
一宮的太監宮女皆齊刷刷地跪倒,卻無一人敢應聲。
婉妃似乎已神智失常,一雙眼楮呆滯地望著南宮玨,看了好一會兒,才陡然發出一聲尖叫︰「皇上!皇上!咱們的永稷沒了……永稷沒了……」
她右手環抱著永稷的尸首,膝行至南宮玨腳下,左手扯住南宮玨的袍角,悲泣道︰「皇上,皇上……」
一聲聲喚得淒苦,我見此情景亦是悲痛,忙蹲下說道︰「娘娘請節哀,先起來罷。」
說著,我便伸手去扶她,不料手剛踫到她的衣服,卻猛然被她一把推開,她緊緊抱住襁褓,怒喝道︰「別踫本宮!你們都要害本宮,都要害永稷!你們都要本宮死!」
我被她嚇了一大跳,只得將手縮了回來。
南宮玨的聲音冷酷絕倫,指著跪了一地的宮女問道︰「哪一個是伺候永稷的?!」
幾個嬤嬤和宮女連連叩首,額頭踫觸著地磚,發出沉悶的聲響。一個為首的嬤嬤戰戰兢兢地說道︰「奴婢有罪!奴婢萬死!」
南宮玨壓不住怒火,喝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快說!」
那嬤嬤哭道︰「啟稟皇上,昨夜奴婢等人和往常一樣,伺候小殿下睡著,夜里並無異狀,小殿下連哭鬧都不曾有,一直安安靜靜的。誰知道今天一早起來看視,小殿下已經……已經口鼻流血,面色青紫,竟然……竟然殯天了……」
南宮玨直听得怒火中燒,喝道︰「好好的就這麼沒了!?你們是死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