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福了一福,恭敬說道︰「嬪妾參見安昭容娘娘。」
安昭容淡淡一笑,說道︰「許久不見,妹妹氣色倒好。」
我笑道︰「多謝娘娘夸獎。」
安昭容緩緩起身,走下殿來,湘色提花綃裾尾長長地拖在身後,頓增氣勢。懶
她含笑道︰「如今宮中人人自危,妹妹你倒清閑自在。」
我說道︰「嬪妾心地坦蕩,不曾行下有違天理之事,又何來畏懼之心?」
安昭容一怔,隨即放聲大笑,說道︰「好一個心地坦蕩!這話騙騙皇上還行,只可惜騙不到本宮!」
我不卑不亢地說道︰「娘娘這話是什麼意思,嬪妾可當真不明白了。」
安昭容冷冷一笑,說道︰「不知妹妹還記得不記得,當初本宮被皇上打入冷宮的時候,妹妹曾幾次去看視本宮。那時本宮便說道,若他朝本宮能復寵,便再也不會讓人瞞騙欺辱!」
我听她提及往日之事,亦心生怒火,半晌才強自按捺下去。
我說道︰「原來娘娘還記得往日的情誼,嬪妾真是受寵若驚。」
安昭容哼了一聲,說道︰「你以為本宮復寵之後,定會設計對付婉妃。你錯了,本宮復位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將妹妹你的底細,查了個一清二楚!」
我心中一驚,隨即仰起頭,鎮定地說道︰「娘娘也太看重嬪妾了,不知道嬪妾有什麼事,能讓娘娘如此上心?」蟲
安昭容卻並不答言,返身款步上了殿,坐下端起茶盞,閑閑地品起茶來。
我知道她在觀察我的一舉一動,便竭力不讓自己臉上有任何表情,只是垂下眼簾,貌似恭敬地等待著她開口。
許久,安昭容才說道︰「妹妹煞費苦心,才能得到現下的榮寵,也當真不易,妹妹可要好好珍惜。」
我听她將方才的事情岔過不提,便知道她即便是有些疑心,亦不會像榮嬪一樣沉不住氣當面說出來,以免打草驚蛇,不禁更生戒備。只是心中不知安昭容是知曉了我身份有異,還是在疑心其他的事,又無法出言試探,只得說道︰「多謝娘娘教誨,嬪妾謹記在心。」
安昭容又說道︰「如今妹妹終究不過是個從四品婉儀,雖然皇上喜歡你,但是無權無勢,若想在這宮中獨善其身,也要更加恭順勤謹,不要以為可以仗著皇上寵幸,就可以不敬尊長。」
我心下悚然,明白她這是要借著位次高來彈壓我,便說道︰「嬪妾不敢。」
安昭容沉默了片刻,說道︰「當初妹妹剛剛得寵的時候,本宮便想多多照拂妹妹,許是妹妹嫌本宮位次不夠高,也並不來親近本宮。眼下婉妃出了事,賢妃又要避嫌,妹妹若是想在宮中求個安穩,還應該多多親近上位娘娘,成日價與些小宮嬪混在一起,能有什麼好處?」
我听她這話,明著是壓制我,暗地卻像是想拉攏我,便趁勢說道︰「娘娘對嬪妾如此厚愛,嬪妾豈能不知?只是幾次陰差陽錯,嬪妾一直得不到親近娘娘的機會。上次娘娘將機密大事都告訴了嬪妾,嬪妾是一絲一毫都沒敢透露出去,只是事關重大,嬪妾見識淺薄,實在想不出好計策來相助娘娘。好在娘娘吉人自有天相,那……那孩子竟意外身故,娘娘往後也不必操心擔憂了。」
我這一番話說來,既捧了安昭容,又暗示那秘密我不曾告訴任何人,示意她放心。
果然她語氣緩和了下來,听我提起眼前之事,便嘆道︰「那孩子本非宮中之人,如此了斷,倒也干淨。」
我听她如此輕描淡寫,便將人命大事一帶而過,心中不禁有些厭惡她的涼薄。
我說道︰「往後娘娘若是有什麼差遣,但請吩咐,嬪妾自當盡力。」
安昭容說道︰「本宮一直都把妹妹當成自己人,還望妹妹記得本宮今日說過的話。」
我福了一福,說道︰「嬪妾定當謹記娘娘教誨,時辰不早了,嬪妾告退。」
柔儀殿的大門在身後緩緩關上,我靜靜地佇立在門口,素月在一旁試探地問道︰「小主,今日安昭容似乎心緒不佳。」
我冷笑,說道︰「她這是怕了。」
素月微有疑惑︰「怕?安昭容是一宮之主,有什麼可害怕的?」
我抬步向前走去,說道︰「安昭容今日是在虛張聲勢。皇上絕對不會放過殺害永稷皇子的人,婉妃如今雖然失寵,永稷卻是皇上唯一的兒子。安昭容與婉妃不合,舉宮盡知,她的嫌疑是最大的。她現在怕,是怕皇上真的懷疑她,到那時,即使沒有證據是她做的,皇上也不會再寵幸她。她安昭容不想再做冷宮娘娘了。」
素月恍然道︰「原來如此。那方才她說那些話,到底是想壓制小主,還是想拉攏小主?」
我說道︰「當日我能助她復寵,她應該是清楚我的手段。只是唯恐我搶了她的風頭,才一直冷落我。現下無人能幫她,她便想以退為進,要挾我繼續為她所用。」
素月憂心道︰「小主難道甘心被她利用?」
我冷冷地說道︰「如今我有皇上寵幸,又有靈芸和珺瑤這樣的好姐妹,何必怕她?又何必為她身處險地?我已不是當初那個孤注一擲的阮選侍了。」
素月小心地問道︰「難道當真是安昭容害死了皇子殿下?」
我緩緩搖了搖頭,說道︰「若是她有膽量殺了永稷,此刻便不會怕了。」
春日的暖陽已悄然落下,夜風漸起,仍然帶著些許殘冬的冷意。
我回頭看了看方才走過的長長的宮巷,只覺來路漫漫,寒意陣陣。
安昭容有一句話說得對,我能有今日的恩寵,著實不易,我絕不會將現下的一切,輕易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