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我回到春函苑,素月說道︰「小主請歇息一會兒,晚膳就快傳到了。」
我點點頭,還沒等說什麼,忽然听到門外傳來一陣聲響,似是有人在低低地爭吵,我蹙了蹙眉頭,向素月說道︰「你去瞧瞧是怎麼了?」
素月答應著,打開|房門,只听素蘭急道︰「小主正歇著,你不能進去!」懶
我回身看去,只見春華已掙月兌了素蘭,跌跌撞撞地進了房,我心中有些生惱,便緩緩坐下,說道︰「何事喧嘩?」
春華直撲到我面前,跪倒在地,拼命般地連連磕頭,哭喊道︰「求小主救他一命!」
我看了她狼狽的樣子,頗有些不解,說道︰「到底什麼事?」
春華仰起頭,我見她臉上盡是淚水,將脂粉沖得一道一道的,哭得煞是淒慘,她斷斷續續地說道︰「小主開恩!天佑絕不會做這種欺君罔上的事,請小主向皇上求求情!饒他一命罷!」
我越听越是糊涂,便拿眼瞧著素蘭,素蘭上前幾步,輕聲在我耳邊說︰「小主,那個縱火的宮中侍衛,名叫張天佑,便是春華的那個人了。」
我不禁心中一沉,向春華道︰「你怎麼知道一定不是他做的?」
春華哽咽道︰「奴婢……奴婢與他……」說著,便有些欲言又止起來,停了片刻,才硬著頭皮說道︰「錦煙宮和杏雲殿失火那兩夜,他是和奴婢在一起……所以……此事定不是他所為!」蟲
話音未落,素月已喝道︰「當著小主還說這些話!你也不怕羞!」
我听了這些,只覺心中的謎團越發大了,難道是安昭容見宮中風聲日緊,便將那個叫張天佑的侍衛拉出來頂罪?
正沉思著,春華已膝行上來,抱住我的小腿,哭道︰「小主是得寵的,求小主向皇上說,奴婢……奴婢不怕丑,奴婢心知違反宮規,只要能保得張天佑一命,奴婢寧可立時死在小主面前!」
我心中一震,平日見春華拿腔作勢慣了,竟不知她是如此烈性的人。
素蘭和素月將春華抱住我的手臂扯開,我一動不動,亦不出聲,只是看著春華哭得聲嘶力竭,心中卻不知如何是好。
我心中明白,此事是安昭容所為,只是她為何偏偏要用春華的相好侍衛來頂罪?
是湊巧,還是……?
過了許久,我緩緩開口︰「春華,不是我不肯幫你,只是此事太過重大。你平心想想,在宮中縱火,是多大的罪過?況且貞義貴嬪亦是因此而死,別說是賢妃,就連皇上也一定要嚴懲凶手的。張天佑是宮中侍衛,賢妃又是向來公正的,若是能下旨拿他,定是證據確鑿了。即便是你出頭作證,只怕也是枉送了性命,救不下他來。」
春華漸漸听得呆了,似乎連哭也不會哭了,只是怔怔地听著,待我說完,她臉上現出絕望的神色,咬住牙根,迸出幾句話來︰「小主心里明白,奴婢是清楚小主身份的,若是小主這次肯替天佑說幾句話,奴婢一定不會將小主的事情泄露出去,日後給小主做牛做馬,奴婢也認命!」
我長嘆一聲,說道︰「你怎麼這樣糊涂?如今別說是我,只怕即便是賢妃娘娘有心放他,也放他不過了。我身份之事,皇上早已知曉,你何必以此要挾我?」
春華爬起身來,臉上猶自帶著淚痕,厲聲道︰「榮嬪沒殺皇子!是小主設計誣陷她的!」
素蘭素月听了這話,驚得直去捂春華的嘴,直跺腳恨道︰「這是殺頭的話,你也這般嚷嚷!」
我凝視著春華,沉聲說道︰「不錯。此事是我設計榮嬪的。只是那日在慈仁宮,你可是當著太後和所有妃子的面,說榮嬪那一夜不在梅清院。你現在若是翻供,一來榮嬪不能復生,二來你犯了欺君大罪,唯有一死。你又何必自討苦吃?」
春華掙月兌了素月和素蘭,恨聲道︰「天佑若是死了,我也絕不獨活!總歸是一死,我寧可拉小主一起死!」
我知她此刻置生死于度外,卻也拿她無法,只得長嘆一聲,說道︰「好,我可以替他求情,只是生死大事,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春華定定地看了我半晌,猛然跪下,不發一詞地連連叩首。
我只覺得身子疲憊,便擺擺手,說道︰「你先下去罷,讓我想想。」
待春華出去,素蘭和素月輕手輕腳地將晚膳擺好,問道︰「小主可要現在用膳?」
我實在是沒有胃口,便輕輕搖了搖頭。素蘭將菜蓋好,免得散了熱氣,上前說道︰「小主可是身子不適?」
我沉思著,說道︰「看來,知道春華與侍衛的事的人,不止咱們。」
素月一怔,說道︰「小主說的是……」
我緩緩起身,拔下頭上的海棠珠釵,撥了撥燭芯,那燭芯本已結了好大一個燈花,將要淹滅在油汪汪的燭淚里,被銀釵撥弄了幾下,又漸漸明亮了起來。
我說道︰「若是小順子所言不錯,那縱火之事分明是安昭容的主使。那一日她在丹露庵與我閑話,已是在打探消息了。我卻沒想到她動作這般快,竟將此事推在了一個小小的侍衛身上。這張天佑與春華相好,春華現今又是在我這里做事的,安昭容這一招,可真是一箭雙雕了。」
素月沉思了半晌,說道︰「如今婉妃不再管事,宮中除了太後和賢妃,便是安昭容了。現下她位次既高,又很是得寵,小主可要加倍小心。」
我听了這話,忍不住更加心事重重,只得點點頭說道︰「我豈不知是這樣呢,只是安昭容心思縝密,行事狠絕,一點兒把柄也落不到人手里,當真是個厲害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