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德,長孫輔機,你們這兩個以長欺幼的混蛋!」此時的竇鳳怒意極甚,細眉冷對,兩眼怒視。如若飛燕般輕盈躍至長孫凜的身前,如若牝雞護子般。她輾轉找到兩儀殿已是遲了,只听到了最後太宗頒布長孫凜入軍的命令,這下哪還得了。這自家已與方家結為親家,更何況那日送方善婷回去,她對凜兒甚是依依不舍。這太宗魏征還要在此事上不依不饒,還要送自己兒子去參軍。那突厥騎兵驍勇善戰是出了名的,自家兒子雖幼年習武讀書,但近年怕是全都丟了,這一上戰場,怕是連個小命都沒了。她認定此事是魏征挑起,其他兩人出于維護聲譽,逼迫凜兒參軍。
竇鳳一急之下怒闖兩儀殿,嘴里也毫不留情地直呼所熟知兩人的全稱。在場諸人反應不一,怕老婆的長孫無忌自然低下腦袋,不敢直視夫人。太宗無奈搖頭,他一身戰功,縱橫天下,唯獨對自己的這位初戀情人無可奈何。長孫凜則再次為母親淳淳護犢之情感動。
只有魏征還維持著正常的心態,他上前阻止道︰「長孫夫人,如此硬闖……」。
「還有你!魏老兒!當年玄武之變,若非李建成那狗賊做出那般下作之事,我兒今日怎生這般可憐。當年你是那賊子府中之輔佐,那等無恥之事,怕是你也逃不月兌干系。我那好好的孩兒,當日午上他還給娘親念頌詩賦,怎知午後卻被你們這般無恥狠心之徒給活活逼瘋……他當年一個不懂事的幼稚小童,是怎的遭遇讓他發狂?!」憶及往事,竇鳳想起兒子那般慘狀,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淚流滿面,怒聲痛斥。
魏征當場愣住,尷尬地住了嘴。他雖然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從竇鳳的表情言語也能猜得出個大概。雖說當年各為其主,他也只是盡自己的宗責。如若真發生此等之事,他也難推責任,畢竟當年自己確是處于敵對陣營,若非太宗大度,他理應同其他同黨一樣處以極刑。
李世民和長孫無忌對視一眼,搖頭苦笑。當年玄武門太子之爭,卻累及家人,這是他們的一大失誤。太宗給了個眼色長孫無忌,意思是你的夫人,把她搞定。
「夫人,這當年之事,乃是李元吉所為,與魏閣老毫無干系。」長孫無忌無奈,出言相勸。這魏征雖然脾氣 了些,但為人怎樣大家都清楚,況且當年之事他們也查清楚了。
「呸!當年就是你們這些大男人為了自己手中的那點權位,害苦了我可憐的孩兒。往事已過,我們這些婦孺之輩已無法追究,然今日若是有誰敢讓我孩兒去做那危及其身之事,那就先從我這做娘的下刀!」竇鳳一臉不依不饒,她依仗的不是大殿上曾經深愛她的男人和一直深愛她的男人習慣性的忍讓,而是一個母親毫無商量的愛子之情。
大殿上氣氛相對僵持,長孫凜知道自己若不出馬,怕是誰也無法勸服他這剛烈的母親。他攙扶著身前因往事的傷痛精神上有些虛弱的母親,對太宗說道︰「因怕我娘親痛心傷身,請讓我攜吾娘親到一室休息。」太宗自是巴不得,便使李公公將母子倆引入一間作為書房的密室。
「娘,這參軍之事是孩兒自己提出來的,跟父親皇上他們無關。」長孫凜安置母親坐下,自己半跪著安慰母親。
「我可憐的孩兒,娘親雖一婦道人家,然這宮中朝廷之事,見多了心里也明白。今日皇上把你找來,無非就是為了方家之事,為了他們那點虛偽的名譽。若非他們苦苦相逼,娘就不相信你這在家貪吃厭做的孩兒,能主動攬那苦差事?這參軍可不是鬧著玩的,稍有不甚……」,竇鳳似乎想到了什麼,嬌軀一顫,搖頭說道︰「娘說什麼也不會讓你去做這等危險之事,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娘親也……也不想活了……」竇鳳說完便熱淚盈眶,又開始傷感起來。
「娘,孩兒知道你想讓孩兒安安然然呆在家里,做個太平侯爺。現在有你和爹罩著,孩兒自然不用愁。可是娘和爹能看孩兒一世嗎?難不成孩兒先爹娘去見閻王?」
「呸呸!傻凜兒不得說那般不吉利的話,娘早就給你想好了。你爹這些年來官居權位,常得高祖和皇上豐賞。你娘當年嫁過來也帶了些嫁妝,這些年來購房置地,也有不少產業。說不好听的,既是你們三兄弟終日無所事事,也夠你們吃一輩子。」竇鳳一臉欣慰地說道,從凜兒的話語,她覺得兒子長大了,不愧她早年辛苦精打細算,為孩子們積下豐厚家底。
「娘,您愛孩兒,為孩兒事事打算好,計劃好。孩兒這一生便可無愁生計,可孩兒以後還有孩兒,孩兒也要為您的孫兒計劃好,讓他們也能得到娘對凜兒那般的愛。」長孫凜感動得有些忍不住,眼眶熱熱的,真謂可憐天下父母心。
「這……這也不用我凜兒去參軍啊。再過幾年,待你弱冠之年,讓你爹給你在朝廷找個空缺,這尚書省中書省偌大的機構,難不成還容不下我凜兒。如若你不喜歡,娘可以教你如何做些投資,以後也不愁……」
「娘,孩兒想要的不是銀錢,孩兒想要的是一種保證,強有力的保證!」
長孫凜輕慰母親,卻是下定決心的說道。
「強有力的保證?」竇鳳似懂非懂地看著兒子。
「對,強有力的保證!爹如今正是當打之年,且和當今皇上即是布衣之交也是姻親,官居高位,可謂權高勢重。可是伴君如伴虎,這天下敢犯長孫家的,就是皇上了,也只有大唐的皇帝了。」長孫凜說得很含糊。
「他敢!看他回去何顏怎麼面對你姑姑。」竇鳳眉眼一挑,一臉的不信。
「當今皇上可能不會,可以後呢?以後的皇上怕沒有這份情誼吧?爹爹以其為李氏打天下之功,給了我們長孫家這一世的富貴。孩兒要像爹一樣,以戎馬之功,為長孫家打下下一世的富貴。」長孫凜只是把部分意思透露出來,沒有表露他內心的真實想法︰他要用李氏的兵馬來征服天下,要用天下的權威來鉗制李氏。
等到長孫凜母子出來的時候,長孫無忌已經來回走了十幾圈。按照今日竇鳳的態度,他以後在家的地位怕是岌岌可危,不過之前他在家里也沒什麼地位。太宗也是無奈,眼前的胖子來回不停,看得他頭暈眼花,便出聲制止。
長孫無忌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迎接,竇鳳哼了一聲,甩開他伸過來的手,不作理睬地走到另一邊。此時魏征已經退下,長孫凜才發現太宗身邊安坐著一端莊的花信美婦。只見她頭戴鳳冠,身著朱紅色華麗宮裝。臉上薄施脂粉,眼波盈盈,秀麗絕俗,極是美麗。其眉目間與長孫無忌有些相似,不用想也知道她便是母儀天下的長孫皇後。這太宗和長孫無忌處理國家大事是游刃有余,可是踫上竇鳳這樣就如同秀才遇到兵,太宗便遣一小太監把皇後娘娘給請過來了。
此時兩儀殿上兩位世間難尋的絕色美女交相輝映,讓大殿上擺設的奇珍異寶瞬間暗淡。若說竇鳳如同那火紅的玫瑰般馥郁芬芳,華美嬌艷;長孫皇後便如同那潔白的百合般清新淡然,聖潔高雅。
長孫皇後見竇鳳還在生氣,便溫柔笑道︰「那麼多年鳳姐姐的脾氣依然未變。」她站了起來,走到竇鳳身邊,拉住嫂子的手,輕聲安慰她。
「凜兒兩年沒見,都長那麼高了。」皇後注意到自己的佷子在一邊訥訥地,便笑著說道。
「凜兒,還不快向你姑姑行禮。」竇鳳心情已經緩和下來,看長孫凜還在一邊發呆,便教導他道。
長孫凜處境有些尷尬,原先各種禮數都有模樣照跟,這次他可是蒙了,便道了聲,「佷兒給姑姑請安。」正當他硬著頭皮準備行個大禮,卻被皇後扶住。
「自家人何以如此見外,姑姑以前就跟你說過,在這里就跟家里一樣。凜兒有兩年沒進宮中了吧,前幾次姑姑念你,遣人宣你入宮,非是未歸家便是頭疼腦熱的。你道是姑姑不知你性子,虧得姑姑那麼疼你,真該打。」皇後看他撓頭的樣子甚是可愛,便慈愛地說道。
長孫凜此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只是嘿嘿地干笑了兩聲。
「妹妹你是不知道,這凜兒自當年大病之後身體就一直不好,唉,我這可憐的孩兒。」竇鳳心疼地說道。
「這凜兒跟姐姐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不僅相貌相似,且脾性也相仿。若是看上誰家姑娘,和家里說說,不然就到宮中和姑姑說說。就你那俊俏模樣,誰家姑娘不愛俏,非得恁般胡來,惹你娘傷心。這點姑姑可得說你的不是。」
皇後看殿上兩個男子無所事事地大眼瞪小眼,便微笑說道︰「今日哥哥嫂嫂就在宮中用晚膳,我已經吩咐尚食局備膳了。我們女人家先說些悄悄話,你們兩個大男人先去忙你們的吧。」
長孫無忌臨走前還對著不理睬自己的夫人,訥訥地想說什麼。皇後淺笑說道︰「行了,哥哥,你也不是不知道嫂嫂的脾氣,過後便無事了。」
長孫凜覺得兩個女人說話,自己在一旁也無聊,難得可以參觀皇宮,如此好的機會他怎會錯過。便出聲道︰「娘親,姑姑,孩兒兩年沒進宮中,想在宮中四處走走。」
「你這孩子就不能靜下來陪姑姑和你娘說說話。」皇後雖然如是說,卻也叫來一個小太監做向導。「也別走遠了,晚些時候便到甘露殿用晚膳。」
「這皇宮恁大,可別走丟了。」竇鳳擔心地說道。再對那位導路的小太監吩咐道:「這位公公,勞你跟緊我家孩兒,莫要讓他走失了。」小太監哪敢不應,連連點頭稱是。
陽光照耀,春色一望無邊。草木繁盛茂密,綠蔭幽暗青碧。環繞著珍貴的薔薇花叢靜靜徘徊,艷色灼灼,香氣融融。蝴蝶翩翩飛去,黃鶯悠悠鳴來。徐徐春風吹過,些許花瓣像美人的釵簪墮地,散發著殘留的香氣,凌亂地點綴著桃花小路,輕輕地在園間小道上翻飛。三泓水池邊柳樹成行,樹蔭成線。嬌柔的柳條輕輕浮動著池水,柔綿的柳絮隨風飄舞。池水波光粼粼,碧綠清澈。
在此等美景之中,長孫凜一身愜意地走在宮中小徑上,那小太監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邊,兩人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這兩儀殿後邊可以說是皇宮的生活區域,沒有了前面部分的莊嚴肅穆,倒是多了份安寧和悠閑。一路上踫見兩三個盛裝艷抹的後妃宮娥,皆羞澀低語,對他指指點點。長孫凜倒也無所謂,依然自由自在地游走在宛若人間天堂的御花園中。
走到西海池邊,找了塊平整的石頭,長孫凜坐了下來。望著眼前清澈見底的湖水,呼吸著四周清新無雜質的空氣,他的心緒是無比的平靜安寧。來到這個時代已經一個多月了,他未免有些想家。不知父母身體可好,妻子是否睡得安穩,沒有爸爸,一雙兒女是否听話。唉,這人生是何等無常,原先擁有的真實,變得飄渺難觸。
砰!一個小石頭突然飛過,打入湖中,濺起水花片片。陽光照耀下,閃爍著彩色的波紋。長孫凜扭頭回望,卻只見到艷麗繁花的悠悠晃動,小太監在一邊低頭佇立,他也沒多想。扭回頭繼續之前的思緒,沒過多久,又一個石頭飛來,這回砸到了長孫凜的背脊。
長孫凜想都沒有想,便輕步跑起,以驚人的速度移至身後不遠的花叢中,無聲無息地。只見那約莫兩尺高的萬年青後蹲著一小女孩,正抿著嘴低頭偷笑。長孫凜悄然走到了她面前,咳嗽了一聲。女孩知道被發現了,也不害怕,抬頭站了起來,小嘴還在笑。是一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女孩,約莫十三四歲,滿臉清純與嬌女敕,臉被太陽曬得紅撲撲的,雪白里透著健康,一笑便雙眼眯縫,特別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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