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別說,讓我一個人躲一躲
你的承諾我從來沒懷疑過
畢竟是我愛的人
我能夠怪你什麼」
憐卿回到家以後,一夜未眠的她便沉沉地睡入了夢中。然後又突然從夢中醒來,想到永遠離開了的母親,她發現自己沒有再流淚,然而心卻依然還是很痛。她想若是自己能夠早一些去看望母親,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至于怎麼個不一樣,她也不太清楚。
她知道每個人都有離開世界的那一天,只是這次的離別似乎太慘烈了,讓她實在是適應不來。對母親的思念就像是關不緊的門,她不敢怨誰,不敢去想什麼,只想著時間能夠快點走到明天,也許痛就會好一點。
然而憐卿終于病倒了,心中的郁憤和壓抑加上吹了一夜的寒風,她只能是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生病了還不要緊,不知是因為傷心過度還是因為心中憤懣,她一直自我封閉著,不言不語,毫無反應,木然地任人擺弄,就像听話乖巧的孩子,吃飯、睡覺、吃藥,一個口號一個動作,十分服從合作。
「憐卿,吃飯了,來,嘴張開!」長孫凜坐在床頭,手里端著清粥,耐心地喂著憐卿。
憐卿半靠著,臉上依舊木然,但是她也听話地讓長孫凜一口一口喂她吃飯;長孫凜是小心地吹著燙熱的粥,溫柔異常地喂一口粥,再拿毛巾輕拭她的嘴角。他竭盡所能,無微不至地照料、服侍憐卿于病榻前。
「呱呱——呱呱——呱呱……」竇鳳抱著孫女走進了房門,見到兒媳婦還是老樣子,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長孫凜听到女兒的哭鬧聲,便站了起來從母親手里接過孩子。
小家伙硬是哭得呼天搶地,胖乎乎的小胳膊緊拎著她老爹的手臂,為了安撫制止她的哭聲。長孫凜無奈地抱著她,搖來晃去。這小妮子光哭還不夠,那晶瑩剔透的口水也不斷沾濕在爹爹的衣服上。
即便是長孫凜忙于公事,往日里都是憐卿自己一個人帶著孩子。雖然竇鳳也請了兩個姆媽來伺候,但是她還是堅持要自己來帶,也就養成了晴兒認人地小毛病。憐卿這一病倒,小家伙可就倔得不行,誰抱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她就開始找媽媽了。而且性格也是承自母親,若是見不到她娘,誰抱她都哭。唯獨也許是認得她爹爹。因此長孫凜還能頂一陣子。
長孫凜小心地跪在床邊,把女兒放在憐卿的懷里。體貼地順順她的發梢。他握著她縴細蒼白的柔莠,柔聲說著︰「憐卿,晴兒來看娘親了……」長孫凜握著妻子的手,明顯地感覺到她**了一下,他驚喜地屏氣凝神注意後續的動靜。
小家伙坐在娘親的懷里,心中也比較滿意了。她骨碌碌的眼楮直溜呀溜地,口水直淌,還嚶嚀不休的。她好奇地扭動胖嘟嘟的身體。小手不安分地者拉著母親地發尾玩,嘴巴咯咯地笑。然後她攀扯著母親的領口,口水濡濕了胸口衣領。
「呀……咿……咿……」母女連心,晴兒似乎能感覺到母親地痛苦,她晃動著小手撫著娘親,然而小嘴兒發出清脆的聲音。明亮的眼楮正骨碌轉著望著母親,一邊牙牙學語一邊咧嘴兒在笑。
那童稚般的聲音敲進憐卿封閉的心扉。她淚濕衣襟。緩慢地、悄然地攬過坐在身邊的女兒,然後悉索地偎在長孫凜的臂膀里哽咽抽泣。三個人緊緊地靠在一起,有如風雨中海上孤舟,飄搖迷航……
竇鳳見此狀況,憐愛地搖了搖頭。自從發現不對勁後,在用盡了一切的問刑逼供後,她大概也從兒子口中套出了七七八八。對于這種無休無止地恩仇糾纏,她也是感到相當地無奈。不過她也是為人女、為人妻、為人母,所以對兒媳婦這般狀況也是能夠理解的。
她把兒子拉到一旁跟他小聲說道︰「凜兒,你明日可得上朝參政了,陛下在朝會上都點了你幾次了,明日我在這里看護憐卿,你別擔心,過一段時間事情就會淡下來的。」說完她又轉過身去跟兒媳婦安慰了幾句。
長孫凜嘆了一口氣,說實話他也開始有些心灰意懶的。以他的性格而言,似乎更適合于做一個商人,當然不是軍火商和投機商。他知道政治的背後必然有許許多多的殘酷和血腥,但一件事情地必然性並不能說明它地合理性。不可能說歷史上都是這樣的,那麼他就得認可和同意,不然人類這一千多年地文明進步就白費了,更何況這件事情導致的結果就是他心愛的女人成了現在的這般模樣。
然而令他更痛苦的是,他必須改變思維中現代人的人道思想,因為如果他要有足夠的能力來保護自己的家人,甚至要與一國之君抗衡,那麼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要比對方更狠,更強。
竇鳳拍了拍兒子,對他說道︰「善婷到咱家來了,你出去招呼她。這會兒憐卿的情況也好一些了,娘在這邊照看著,你不要擔心,快去……」
長孫凜回頭望了妻子一眼,見她已經漸漸回復些生氣,正在抱著女兒逗著她玩,他走過去和她說了幾句話,然後也不顧母親在一旁看著,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吻,才依依不舍的離開了。長孫府正堂前的庭院已是春光明媚,晴日映照著池塘,碧綠澄鮮。春光徘徊在庭院里,蝴蝶兒也在繁花叢中飛舞忙亂。
幾個年輕人正圍在一塊席地而坐,除了方善婷和慕容無雙兩位客人以外,長孫兄弟,長孫凝和杜羅子也都在此接待客人。下人不斷地送上新鮮的瓜果和小吃,還有侍女在一旁服侍蒸茶。
難得家里集中了那麼多同樣年齡的人,所以在長孫況興致勃勃的提議下,經過大家的同意,便在這陽光燦爛的庭院里舉行詩會。若是往常的話,說不定無雙會反對並且提出其他她認為比較有意思的事情,然而她卻是一直默默無語,心不在焉。
同樣心不在焉的還有方善婷,自坐上了來長孫府的馬車時,她便是心情慌張不已。這可是她第一次到長孫府上拜訪,而且是以未婚媳婦的身份,因此不免有媳婦見公婆的緊張。更何況此次上門她也許還能見見先自己入門的憐卿姐姐和夫君的第一個女兒,這更是讓她心情激動難平。
只是來到長孫府後,婆婆和大伯二伯都熱情來迎接了,然而那正主兒卻是遲遲沒有出現。听說是因為憐卿生病的緣故,善婷本來也想去看望,可是卻是開不了口。畢竟她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所以也就一直陪著他們在這里吟詩作樂。
長孫況拿來了一沓燻滿西域羅香的奧陸紙,然後給每個人都發了一張,他自己也是興致勃勃而殷殷切切地遞了一張給坐在身旁的慕容無雙,見她頻頻四下張望,便笑著說道︰「無雙,你若是想在這庭院里走走,待會兒我陪你一塊看看。」
無雙恍惚地點了點頭,她接過那張紙,香氣頓時撲鼻而來,便小聲地贊了一句︰「這紙的味道好香啊……」
「這紙是在長安西市從胡人的手中買來的……」
長孫況笑著解釋道,然而這是長孫凜卻是邁著快步走到了庭院,頓時在場至少有兩個人的心是劇烈跳動的,善婷更是突然笑容綻放,宛若一朵花兒似的。只是現在周圍都是眼楮看著,她也不好意思主動上前去。
「三弟,快來,就等你一個人了……」長孫沖見到老三便招呼道,順便往羅子身邊擠一擠,以便騰出空間讓長孫凜和善婷挨在一起。
長孫凜見狀便走過去席地坐了下來,對著慕容無雙頷首示意,在他看來對方是家里的客人,所以得先打聲招呼,而無雙也是咬著下唇望了他一眼,微微地點了點頭,便把視線撇過了一邊。
然後他便拉著善婷的手,見她粉臉被陽光照得紅撲撲地,便笑著問了一句︰「在這里等了很久了嗎?」
「恩,不要緊,我听羅子姐姐說憐卿病了,待會兒我能過去看看她嗎?」善婷小小聲聲地說道,因為兩人的距離靠得比較進,所以她也漸漸偎依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