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蓮世界里沒有風,沒有雲,亦沒有太陽,上方是空蕩蕩的一片藍,卻永遠是光線充足的白天。
曼珠從幽暗的房間里進入明亮的金蓮世界,忽而覺得眼楮因光線刺激而酸疼,她從來沒有這樣討厭白天,感覺像是要把一切披露在人前,讓人無處可躲。
徑直坐在菩提樹下,感受著身下泥土的柔軟,曼珠雙手抱膝低垂著腦袋,口中喃喃道︰「菩薩,您送我到清朝,究竟做了什麼樣的安排,若說僅僅是為了托寧,讓我直接投身到宮里豈不更加便利,為什麼你送我到了草原上,卻最終以這樣的一個身份進宮。若是冥冥之中注定我們的相遇,又為什麼不干脆讓我投胎成赫舍里氏?」
曼珠無法欺騙自己,她對玄燁的感情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奇妙的變化,那已經不再是純粹的友誼了,而是夾雜著些許思戀,不是一點點,是很多,也許在某一天這種思戀會佔據全部。她不想承認又不得不承認,她動心了,而且是對一個年方十歲的男孩,一個注定妃子成群的皇帝。
不是沒有察覺到不妥,但她每每告訴自己,她只是把玄燁當成了好朋友,再無其他。今天曼珠卻不想再自我欺騙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瘋了,但現實就是她喜歡玄燁,這是不管怎麼掩蓋都無法更改的事實。
「老天爺,你為什麼要這麼耍我?」曼珠委屈的大喊出聲,眼淚一滴一滴落于膝蓋,漸漸的暈染開成了一朵花的形狀。
無論他表現得再成熟,玄燁也只有十歲啊她十歲的時候還在忙著背書,對人情世故半知半解,至于愛情更是一無所知。玄燁又能知道什麼,曼珠深深的為自己的感情而羞愧,克制不住的認為這是對他的褻瀆。
就算撇掉年紀,他們之間仍舊是不合適,她是接受二十一世紀的教育成長的,在來到清朝前便有了成型的思維方式,雖然這十年來努力適應清朝的風俗習慣,但是對于感情的潔癖已經刻入骨髓,這叫她何如忍受與人共事一夫。
更慘的是,她注定只可能是第三者,連妻子的名分都沒有,上輩子總被人當成狐狸精,連個知心的朋友也未曾交到,難道這輩子她要坐實小三的罵名嗎?
不,她不甘心,既然沒有結果,又何必讓它開始,錯誤就該在最初形成的時候掐滅,這樣對誰都好。放下吧放不下便深埋在心底,她不會讓這份感情有機會公諸于眾的,他們這輩子都將是好朋友,或者是最好的朋友。
可是這樣又甘心嗎?曼珠靠在樹干上,粗暴地伸手抹去眼淚,就這樣吧這已經是最好的處理方法了,以後她就默默的看著玄燁一步一步走向權利的巔峰,在他需要的時候盡力幫忙,當她出宮後,也可以繼續看他帶著天下百姓走向輝煌。
曼珠猛的一拍腦袋,真該死,光顧著想這些情情愛愛,到險些忘了正事。
玄燁發脾氣的事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了孝莊,以她的性子不在清寧宮安插眼線是不可能的,至少那個薩比和他就不是一心的,今晚鬧成這樣,也不知孝莊會不會對玄燁的表現失望。若是孝莊真的怪罪玄燁,那也太沒道理了,他初經風浪,難免會控制不住情緒,總要給他時間成長月兌變啊
說起這個,曼珠暗自祈禱,千萬別被孝莊知道自己去了清寧宮,她肯定不會願意有人能對玄燁產生這麼深的影響,恐怕會把一切不確定因素扼殺。菩薩您幫幫忙,她還想平平安安待到出宮呢
關于那兩個侍衛的對話,她必須告訴玄燁,即使改變不了現狀,讓他有個心理準備也好。听他們的語氣,這樣的事也是第一次發生了,早在之前就有人投靠了鰲拜他們,想來孝莊也應該知道才對,就是不知道御前侍衛里有多少是她的人馬。說來真是可悲,玄燁這個名正言順的主子反而沒人理睬,將來他要用人也得用孝莊那邊的或是中立人馬。
終歸一句話,還是他年紀太小,尚未親政,四位輔政大臣才敢肆無忌憚的發展自己的勢力,等過幾年玄燁可以親政了,怕只怕倒時他們的權勢已經不是他可以壓制住的了。幸而他們四個也不是一心的,彼此相斗也能消耗不少實力,最好讓玄燁坐收漁翁之利,那就簡單多了。
玄燁還是吃虧在根基太淺,現在他手頭上能用的大都數是孝莊的人脈,他自己的親信很少,長此以往不免會出問題。雖說孝莊不會害他,但畢竟不是他自己的人,第一效忠對象也不是他,有個風吹草動怕是會首先問過孝莊的意見。這個女人滿心只有江山社稷以及宮廷的掌控權,玄燁最多也只能排在第三位,萬一她打著為大局著想的名義將他置于險地,豈不是有冤無處訴。
可是常言道疏不間親,算起來他們祖孫倆才是一家人,她不過是個外人而已,實在是不宜多說,否則有挑撥是非的嫌疑。希望是她多慮了,孝莊該不會虧待她自己挑選的繼承人才是。
想的事情多了,倒是把先前的煩惱暫時遺忘了,曼珠坐在樹下琢磨了一晚上,也沒想出個頭緒,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橫豎她知道結局,不知道的只是過程,既然最終玄燁勝利了,那她也沒什麼需要上火的,權當是上天給他安排了歷練,只需他打通關就成了。
拍去身上的泥土,曼珠坐到蓮台上將功法運行了一便,恢復了精神氣,方才回到房里。
小紫英和小毛球感受到主人心情不好,便都乖乖的待在房里,沒有跟進金蓮世界,現在見主人出來了,齊涮涮的賴到曼珠身邊以表安慰。
曼珠輕拍兩寵微微一笑,並未開口說話,可也看得出來她的心情已經由陰轉晴,不再像之前那麼陰郁了。
起床後,早餐吃了平時兩倍的量,一整晚沒進食,還走了一大段的路,實在是餓得不行了,不多吃點對不起自己,曼珠模模鼓鼓的肚子,頓時心情大好。
看的寶音喜笑顏開,暗自記下今兒早膳的食譜,想著格格喜歡就多做幾回。
一旁薩仁又是氣又是笑,枉她還擔心格格思慮過甚傷了身,整的自己輾轉反側未曾好眠,結果她家主子不知心情多好,連早膳都多吃了一份,完完全全是瞎操心了。這樣也好,她巴不得格格能吃能睡,萬事不愁呢
曼珠跟隨蘇日娜一道去向孝莊請安,慈寧宮偏殿里熙熙攘攘,一屋子釵環首飾晃得人眼楮都花了,曼珠默不作聲的看著姑姑和眾人寒暄,若有人提及她時便微笑致意。
不多時,一大群貴婦按著品級進入正殿,在蘇日娜的帶領下向孝莊行大禮,滿屋子的紅色與金色交錯,頓顯出新年喜氣洋洋的氛圍。
孝莊臉上掛著慈和的笑容,卻又不失威嚴,正拉著四位輔政大臣的夫人說話,五個人其樂融融的似是遇到了知己般有說不盡的話。其他人或是偶爾插幾句嘴,或是找相熟的福晉夫人聊天,也有人圍在靜惜身邊,大概是看上了這位先帝唯一存活的公主。
曼珠站在蘇日娜身後,听著她和幾位王爺福晉說笑,同時也豎起耳朵听旁邊孝莊她們的對話。四位夫人都是能言善語之輩,每一個表情皆是恰到好處,一言一語無不顯示其良好教養,看上去是很好相處的,事實如何她就無法得知了。
終于散了,曼珠揉揉笑得泛酸的臉頰,抬起腳步走回慈仁宮。
才會會功夫,曼珠作為有爵位的格格,又去乾清宮向玄燁行禮,混在一群宗室格格中間,只遠遠地瞧了他一眼,一句話也未曾說上就離開了。
曼珠抱著小毛球懶懶的躺在被子上,每回過年過節都是她最痛苦的時候,東西吧不見得有多好吃,禮倒是行了個沒完沒了,還不如不要過年呢最慘的是玄燁,從子時開始一直忙到晚上,更是連偷懶的功夫也沒有,唉當皇帝也不是個輕松的活啊身體差點的都支持不住,指不定能整出病來,幸虧玄燁自小勤練騎射功夫,較一般人強健幾分,倒不必擔心會累壞了。
到了今天,她就虛歲十一了,在古代也算是大姑娘了,若是還在家里,估計額吉便該為她的親事探听人家了。也不知道去年家里收成如何,接連下了幾場大雪,想是有不少牧民遭了雪災,阿布一定是奔波勞碌,忙著安排災後重建了。祖父年紀大了,早年在戰場上留下的陳年舊傷紛紛發作,這兩年基本上都在修養,很少出面處理事情了,所有的擔子都壓在阿布一人身上,也不曉得他有沒有好好休息。
算算日子,嫂子也該生了,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希望是個男孩吧不是她重男輕女,而是在這個時代,男人過得輕松多了,況且嫂子有了兒子方能挺直腰桿,不然,即使額吉和阿布不說什麼,旁人也會說閑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