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瑞香姐不回去真的不要緊嗎?」不跳字。含巧見杜熙月從剛才放下車簾就一直在愣神,忍不住擔憂地問了一句。
「二太太若問起來就說瑞香病了,暫時留在華巷養兩天。」杜熙月回過神,把早想好的理由清清楚楚說了一遍。
「這……二太太能信嗎?萬一派人來看怎麼辦?」含巧捏緊了手里的帕子,抿了抿嘴,問道。
看?杜熙月心里冷笑,王姨娘在華巷住了這麼久,二太太都沒說什麼,就證明她對王姨娘多少還有顧忌,即便不信也不敢隨便派人來一探究竟吧……
「沒事,若有人問你,你就照我說的便是,其他話的一句也別多說。」杜熙月輕拍了下含巧的手,語氣平和地說道。
「只願姑娘別被瑞香姐牽連才是……」含巧對上杜熙月平靜的眼眸,嘆了口氣。
「放心,沒事,有我。」杜熙月笑著安慰道,就怕到時這丫頭心里一哆嗦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抖摟出來。
含巧看著一臉篤定的二姑娘,咬了咬嘴唇,輕點了下頭,眼中卻是滿滿的擔憂。
回到寧坤府後,含巧去馬棚找了孟老頭和兩個小廝來幫忙。
「二姑娘,你看這箱子放哪合適?」搬抬箱子的小廝一跨進堂屋,就問了一句。
「把箱子放到偏廳去吧。」杜熙月交代了一句,隨即進了耳房。
含巧則轉身向門外的孟老頭笑了笑,接過他手中的包裹,道︰「孟老爹,辛苦你啦,這四個包裹就由我拿進去吧。」她說著接過孟老爹手上的四個包裹,進了耳房沒一會又出來,從袖兜里拿了一兩銀子,塞到孟老頭手上,「二姑娘說,這錢給孟老爹買酒。」
「不過是姑娘一句話的事,我們當下人跑跑腿也是應該的,這錢我不能要。」孟老頭擺了擺手,推辭道。
含巧見孟老頭執拗不肯拿錢,轉了下眼珠子,見兩個抬箱子的小廝從偏廳出來,便對孟老頭又笑道︰「孟老爹,這錢只當是二姑娘賞這兩位小哥的,您拿去加兩個下酒菜罷。」
孟老爹剛想拒絕,又見兩個小廝眼楮瞅著這銀錢直放光,覺得再推諉顯得自己不識抬舉,便接過含巧手上的錢,拱了拱手,朗聲道︰「孟老頭謝過二姑娘了。」便帶著兩個小廝回去了。
「姑娘,我們可算是回來了。」含巧捶了捶被包裹壓疼的手臂,一坐在小杌子上,長長舒了口氣道。
杜熙月支開窗戶,輕「嗯」了一聲,也沒多話。
「姑娘,我把這些包裹都收拾起來了,你看箱子里那些東西現在都清出來嗎?」不跳字。含巧一面揭開擱在桌上的錦布包裹,一面問道。
「箱子里的東西先暫時放著,明兒我看看里面具體裝了哪些東西,再收拾吧。」杜熙月思忖了一會,道,「你給我拿兩件干淨衣服來,給我換上。」
「姑娘剛回來不歇會嗎?怎麼又要出去?」含巧把手里的衣服疊整齊後,放進雙門木櫃,轉身問道。
杜熙月遲疑了一會,道︰「我想趁午膳前去西院給二太太請安。」
「姑娘怎麼想這會去?」含巧想著瑞香的事情,听到「二太太」三個字,臉色一變,心又揪了起來,「反正明兒姑娘要去給太太定省的,何必現在過去打擾?」
「明兒?」杜熙月笑著,輕搖了下頭,壓低聲音說,「你方才回來時沒發現南廂房的窗子開了?再說,我們屋進進出出幾個人,四姑娘閉著眼楮也能數出來。瑞香沒跟我們回來,她們難免不起疑,就想瞞也不過今晚的事,怕是明兒一早就有人迫不及待要告訴二太太了。」
所以,還不如自己先去跟二太太說清楚,秉明白……
「還有,你也換身衣裳,一會跟我一起去西院。」杜熙月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我也要去啊……」含巧面帶難色,眼神里露出害怕的神情,小聲問道,「姑娘,含巧能不去嗎?我怕二太太……」
話未說完,杜熙月就輕模了下含巧的頭,柔聲道︰「如果你不去,二太太趁著我不在私下把你抓過去問,怎麼辦?」
含巧听著一怔,她手緊捏成拳頭,愣愣地看了杜熙月一會,然後使勁地搖了搖頭,道︰「不會的,姑娘有王姨娘還有甘媽**保護,二太太不敢對姑娘怎樣的。」
「可王姨娘畢竟在華巷,鞭長莫及。再說,就算二太太不出手,又怎能保證周媽媽暗地里不滋生些事出來呢?」
杜熙月說得很慢,可字字句句敲打在含巧心里……她並非有意嚇唬眼前這個年僅十二歲的小丫頭,但事實就是事實,提前讓她知道,總比抱著僥幸心理而發現最後走投無路的好。
「姑娘,你放心。」含巧對上杜熙月平靜的眼眸,心里雜亂的思緒也平復了下來,她緊抿下嘴唇,道「這事就是打死我也不會說出去半個字。」
杜熙月看著含巧緊繃的臉,「噗嗤」笑了起來︰「別緊張,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含巧翹了翹嘴角,想笑又笑不出來,只得悠悠地嘆了口氣。
杜熙月停了笑,把含巧叫到炕塌上來坐,拉著她的手細細地說了一陣子,末了說了句︰「你照我說的話去做即可,多一句話都不要回。」
含巧用力點了點頭。
……
巳時末,兩人便出了門。
一進二太太的屋子,就听見小紅和周福荃家的正陪著二太太說笑。
「母親好。」杜熙月向二太太屈膝福禮。
「喲,二姑娘回來了。」周福荃家的應了一聲,語氣里帶著幾分熱絡。
二太太把手中的茶盅擱在小幾上,親和地笑道︰「怕是才回來的吧,怎麼不在家好好歇息,這會兒想著過來看我?」說著,又朝杜熙月身後低著頭的含巧瞥了一眼。
「太太,若沒事我先去廚房傳膳了。」小紅似乎有意避開,向二太太福了福告退。
「你去吧。」二太太抬了一下手,笑道,中指上帶著浮雕蝴蝶的翡翠玉戒稱著窗邊那盆小小的觀音竹越發清蔥可愛。
「母親最近雅興可濃,怎麼喜歡這類花花草草的點綴了?」杜熙月一早就注意到窗邊放著那盆觀音竹,正好用這個話題討二太太一個歡心。
「你這丫頭……」二太太指著杜熙月笑出聲來,「我能有這些花草還是托了你的福。」
這話似乎暗有所指,送竹之人和杜熙月還有些關聯。
難不成又是嚴輔蒞?杜熙月在腦子里轉得飛快,她覺得嚴輔蒞不像是抱著人大腿就不放那種人,一盆姚黃足表心意,沒必要再擺弄這麼一盆既不貴氣看相一般的觀音竹。她又聯想到王洪逸,可平日里王府和寧坤府交際不多,二舅母也不會給逸哥兒這些閑錢買辦這類不值當的玩意。思來想去,杜熙月也沒想出到底是誰送來這盆植物來討二太太歡心。
「別想了,你猜不到的。」二太太看穿了杜熙月的心思,喝了口茶,一團和氣地笑道,「是徐家的徐大夫人。」
杜熙月微怔,這才什麼時候,徐家就開始和二太太走動了……她 了眼滿臉笑意的二太太,又覺得有些不對勁,便裝作不明白地說道︰「母親說的徐家大夫人,我沒見過。」
「你是沒見過,她是靜國公府的親家母,昨兒過來拜訪一下。」
二太太說得言簡意賅,杜熙月听著卻是納悶……當初靜國公府明明看重的是大姑娘,怎麼會就幾天的功夫就轉了念想,跑來拜訪二太太呢?
何況,對方連自己面都沒見過,就無端端送禮到西院,萬一自己是個滿臉麻子的大丑蛋,傳出去豈不遭人恥笑,里子面子全沒了……
就算徐家想巴結寧坤府,也不至于冒著這麼大風險干件蠢事啊……好歹徐家也是錢塘望族,定不會做掃了自家顏面的事情。
想到這,杜熙月覺得二太太並未把話說全,至于這盆放在二太太屋里的觀音竹,可不一定放在誰那兒就是誰的……
但不管這盆栽是送給誰,反正這世她絕對不要嫁進徐家,成為沖喜的犧牲品既然打定主意,她的心沉了下來,只待靜觀其變,伺機而動……
「母親。」杜熙月開口笑道,轉了個話題,「今兒我來,還有件事要稟明母親,還請母親勿怪才是。」
「什麼事說得這樣嚴重,你且說說看。」二太太臉上帶著笑意,插了塊棗泥山藥糕放到嘴里,細細地嚼了一會。
「瑞香在王姨娘那病了,醫館的大夫去看過了,說是急性且可能傳染,我便自作主張把她留在華巷幾天,等她身子好利索了,再接她回來。」杜熙月不急不慢地說道。
「怎麼這樣不小心,弄得這般嚴重?」二太太問得關切,可眼底閃過一絲狐疑。
「大夫說瑞香身子是外感時邪、飲食所傷,加上平日里可能飲食不節,復加而發病了,所以這次來勢洶洶。」杜熙月鎮定自若回道。
二太太沉吟了片刻,擺了擺手,道︰「大概是吃了什麼不干淨的東西,才弄成這樣吧。」說著,她又看了杜熙月一會,並無瞧出什麼端倪,輕嘆了口氣︰「既然如此,就讓她在那邊養著吧,等好了再說。」
杜熙月听罷,連忙福禮謝過二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