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是伶俐人,听老太太這樣說,便應道︰「老太太的意思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老太太臉色微霽,「你只管暗中觀察,其他的事我自有計較。」
「是。」玲瓏應了聲,又給老太太茶盅里添了水。
之後,老太太不提,她也就沒說。
不過就她心里而言,她也很想看看二姑娘如何應付這些事……
用老太太的話說,連個下人都能踩到主子頭上,那就是該主子好好檢討。
她覺得杜熙月面上雖溫吞了些,但不是個被踩的主兒。
不過到底用什麼方法解決,玲瓏也有些興趣。
說重點,這關系到每個姑娘的未來。
老太太面上不說,可杜敏已經三番五次催促了,是給嚴家大少爺做小的事,要不是因為杜敏嫌嚴大*女乃生不出孩子,何必這麼急切找上自己娘家姑娘。
說得好听是親上加親,說得不好听就是找一個能壓得住的……誰都不希望自己手下是個刺頭吧。
嚴大*女乃就是因為出身名門,才敢在婆婆面前挺直腰桿,這也是一直讓杜敏痛恨的地方,接受教訓,這次她要找個捏得住……
誰叫寧坤府就杜敏這一個嫡出的閨女,老太太心思深,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遲遲不動聲色,就是再暗暗觀察三位姑娘……
不過結果,應該不會很久……
臨近秋末冬初,天氣一日比一日冷起來,時不時下一場淅淅瀝瀝的雨後,屋內就要生炭爐了。
「二姑娘,感覺今日比昨兒冷多了。」月巧在門廊邊收了傘,跺了跺腳。
梨芳听見屋外動靜,趕緊掀了門簾出來,把暖爐遞到杜熙月手里,吟香拿了件月白銀鼠里披風出來搭在杜熙月身上,接話道︰「姑娘趕緊進去,別凍病了。」
說著,一行人魚貫進了屋。
「兩位媽媽屋里可有火盆?」杜熙月一進里屋就問了句。
梨芳道︰「姑娘不用擔心,今兒一早就拿過去了。」
杜熙月點點頭,接過吟香手上的姜茶,喝了一口,暖暖身子。
吟香嘴快心直,不等梨芳說完,就說道︰「邢媽媽都開始凍手了,吳媽媽也不說幫個忙,天氣這麼冷,一大早又跑出去了。」
「又出去了?」杜熙月蹙了蹙眉,轉向月巧,「你可知道?」
月巧笑得無奈︰「這事我跟姑娘說過不下三、四遍了,姑娘怎麼想起這會問。」
杜熙月沒吭聲,月巧見她略有所思的樣子,就打發梨芳和吟香下去。
待兩個丫鬟一走,月巧便端了杌子坐到炕邊︰「吳媽媽向來如此,姑娘不說,她便更甚,以前三不五時還回來一下,現在可好,一個白天見不到她的人,每天差不多戌時初才回來。」
「去哪兒,你沒問過邢媽媽嗎?」。
月巧搖頭︰「我問過邢媽媽了,她也說不知道。」頓了頓,又像想起什麼似的道︰「不過我問邢媽媽時,她好像在回避什麼。」
「既然如此,明兒你叫她到我屋里來。」杜熙月緊皺著眉頭,說了一句。
月巧應了聲,便出去了。
晚上天黑得早,杜熙月吃過飯,和月巧說些話就準備上床歇著了。
不想邢媽媽卻過來了︰「二姑娘歇著了嗎?」。
「怎麼這時候來了,方才我還告訴她明兒再來的。」月巧嘟囔著嘴,出去開了門。
「外面冷,請媽媽到屋里來坐吧。」杜熙月坐在床上,高聲道。
「多謝二姑娘。」邢媽媽把手攏在袖子里,縮著脖子進了里屋。
杜熙月叫月巧拿暖手爐來︰「听說媽**手凍了,趕緊暖暖。」
邢媽媽接過手爐,把手往袖子縮了縮,訕笑道︰「謝姑娘惦記,不過是老毛病了,年年天氣冷了就犯。今早提水時被吟香看到了,沒想到那丫頭嘴這樣快。」
「那倒沒事。」杜熙月淡淡笑了笑,「屋里有些藥,我一會叫月巧去看看有沒有適合媽**,若沒有明兒我叫梨芳去采辦那兒問問。」
「姑娘這可是折煞老奴了。」邢媽媽滿臉感激地搖了搖手。
杜熙月笑道︰「不過一個藥膏,邢媽媽不必在意。」說著,她又略有所指地問了句︰「媽媽屋里最近缺不缺什麼?」
邢媽媽道︰「不缺不缺。」
「那吳媽媽呢?」
听到問起吳媽媽,邢媽媽眼神閃了一下︰「也應該不缺。」
杜熙月「哦」了聲,若有所思問道︰「吳媽媽跟邢媽媽說過嗎?」。
邢媽媽回道︰「那倒沒有。」
然而話一說出口,邢媽媽心里就暗叫不好,既然說了吳媽媽沒跟自己說過,怎麼又能明確地回了姑娘呢?回過神,她忙又補充道︰「我和吳媽媽住在一起,沒見她平時說起什麼,就想著應是不缺才對。」
什麼叫此地無銀三百兩?這就叫此地無銀三百兩。
杜熙月心里大致明白,見外面夜色深了,就遣了邢媽媽回屋。
邢媽媽見狀趕緊把懷里的暖爐還給月巧,起身告辭。
杜熙月笑了笑,說了句︰「叫吳媽媽別凍著才好。」
話音一落,邢媽媽愣怔了一下,又很快反應過來︰「謝姑娘提醒,我回去就和吳媽媽說。」
杜熙月點頭,月巧送邢媽媽出門。
沒一會,月巧進屋鎖了堂屋的門,進了里屋,問道︰「二姑娘,要不要我去看看?」
杜熙月看著窗外的夜色,思忖了會,道︰「明兒一早你就找人跟著吳媽媽,看看白天都在干些什麼。」
「是。」月巧應了聲,替杜熙月掖了掖被角,不解道,「姑娘為何現在才動手?」
杜熙月只笑不語。
老太太撥來的人在綴翠屋快住一個月了,該熟悉也都熟悉了,何況有四姑娘做出頭鳥把老太太的下人管得緊,仿得緊,老太太也沒說什麼……那證明,老太太對她們的管教是默認了。
既然老太太都默認了,她還需要什麼顧慮……正好也可以借此告誡邢媽媽,她放任吳媽媽不代表她可以欺負。
定下主意,她便躺下歇息了。
月巧過來熄燈時,她吩咐了一句︰「從下個月起叫梨芳和吟香輪班值夜吧。」
「是。」月巧應聲,拿銀勺按滅了燭芯。
而邢媽媽那邊,自從被杜熙月叫去說話後,倒也不怎麼出院子了,只要杜熙月想見,她基本上都會在院子里出現。
月巧那邊一連跟了吳媽媽幾天後,每日午休後,跟杜熙月稟報一番︰「吳媽媽每天在辰時三刻跟著府內拉貨的馬車出去。至于去哪,就不太清楚,一直到未時末回來,然後會去趟西院。」
去西院……杜熙月怔了怔︰「她去西院干嘛?」
月巧壓低聲音道︰「听說是去找二太太。」
找二太太?杜熙月疑惑道︰「她之前跟二太太認識?」
月巧輕搖下頭︰「沒听說過,不過可以肯定,她這幾天每天都去找二太太。」
既然之前不認識,現在又天天往二太太那跑……是把自己的事報給二太太听嗎?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二太太在老太太那兒失了寵,還有什麼可以拿捏她們呢?況且,老太太也吩咐姑娘們都到她定省,不就是旁敲側擊告訴大太太和二太太,不要再管姑娘們的事情嗎?
二太太不是糊涂人,絕不會在自己處于劣勢時跟強勢硬踫硬。
到底是為了什麼二太太跟吳媽媽聯系上了呢?
是和自己有關還是無關?
杜熙月不由陷入沉思。
月巧坐在一旁,小聲道︰「姑娘何不直接叫吳媽媽來問個明白。」
問明白……杜熙月不是沒想過,可是她想起那天去看二太太的模樣,絕不像小紅說得那樣,只是說句瘋話這麼簡單。如果二太太真要拿徐夫人如何,僅憑一個夢又能說明什麼……
以二太太的性格,定會想方設法找到能站得住腳的證據
她知道多了又有什麼好處?
回過神,杜熙月淡淡道︰「眼下別攪進二太太的渾水里才是。何況,我們也不知道二太太找吳媽**目的。」
那意思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靜制動。別冒冒失失問了話,知道些無關的,到時壞了二太太好事,還成了她們的不是。
月巧會意,只說︰「不然再觀察吳媽媽一段時間?」
杜熙月沒有反駁︰「你先看著,然後再去查一查吳媽媽在府里的關系,越詳細越好。」
而吳媽媽那邊一連好幾天都和二太太走得親近,全然不知杜熙月對她很是不滿。
「姑娘,有件事很是奇怪。」月巧詳細打听一番後,趁著屋里沒外人,壓低聲音說道。
「怎麼?」
月巧道︰「吳媽媽在府上的關系倒沒什麼,但是昨兒我和邢媽媽坐在一起說話時,她無意說了個事。她說,吳媽媽在城外通州縣有個遠方小姑子,上兩個月進到城里,在一戶有錢商戶家里做粗使婆子,還說這家人姓徐,是從余杭來京不久,出手闊綽得很。」
姓徐……從余杭來……
杜熙月神色一凜,難道是徐夫人家?
天下竟有這麼巧的事情?
月巧也察覺出異樣,小聲道︰「二姑娘,你說不會是徐夫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