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婚禮,雞飛狗跳
大楚天佑三年,江陵
隨著喧天震地的喜樂吹打聲由遠及近,吉慶街的街頭早已人滿為患了。
男女老少,個個伸長了脖子往前擠,那勁頭好似非得瞅見被喜慶的紅色包裹其中的新娘子,看不到絕不罷休一樣。
听說,今兒是江陵首富,大楚國四大世家之一的邱二公子要娶新媳婦了。這消息一散播出去,一大早兒吉慶街的入口處就被好事的百姓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不為別的,單論邱家此次的排場簡直比大過年還熱鬧喜慶,就足以令人垂涎羨慕好幾個月了,更何況還是那邱二爺要娶妻了。
說到這位邱二爺,在這江陵縣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長得倒是風流倜儻,卻是個性情古怪的主。尤其是三年前在百花樓的樓閣上大肆豪言「此生只娶花魁柳如眉為妻,否則終生不娶」,把那邱家的長輩們可是氣的夠嗆,一時被傳為茶余飯後的閑聊笑話。
然而,邱家是世家名門,即便長輩再疼愛這個嫡孫,也不可能答應讓一個風塵女子入門,別說是妻,就算是為奴為婢也沒她柳如眉的份。說得再難听點,邱家的淨土怎能容忍被煙花女子污了去?
這個理,大伙們都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只當邱二爺年少不經事,笑過也就罷了。誰想那邱二爺硬是跟家里耗上了,三年來不知喝退了多少門親事,到最後江陵縣的媒婆們只要听到是給邱家說親的,干脆直接回絕了事,省得平白又遭一番羞辱
可是邱二爺今日居然要成親了?!大伙無不覺著稀奇,都想瞅瞅這位本事的新娘子芳容幾何,竟讓那位固執的紈褲子弟轉了性子。
綿長的送新隊伍更近了,鑼鼓驚天,嗩吶歡唱,一頂大紅花轎在眾星捧月中終于抬進了吉慶街,喜氣洋洋地簇擁而行。
坐在悶不通風的花轎中,蘇雯伊感覺身上的鳳冠霞帔隱約透出一點香汗味兒,雖說不濃,又被上好的脂粉香氣掩蓋了,但依舊被生性敏感的她發覺了。
她真的不知路途竟是如此的遙遠,早已餓的前胸貼後背不說,又被一路顛簸得暈暈乎乎的。好在出門前,大姨娘讓她服下了鹿茸養生丸,否則,以她這副嬌貴的身子哪里經受得住長途跋涉的折騰。
「新娘子,忍著點,過了吉慶街就到了喲。」
轎子外面的媒婆匆匆安撫了一聲,便焦急地朝人頭攢動的深處望去。按說,這個時候新郎官邱二爺應該出來迎親了才是,可是他們這都要到邱府大門口了,居然沒有看到半個人影子。
這是怎麼一回事?
蘇雯伊可不知外面的情形,只听到陪嫁的丫鬟青蓮傳話說,快要到達夫家了,心里不由緊張了起來,更覺著這花轎里面悶熱難忍,快要窒息了一般。甚至不敢有稍大一點的動作,生怕握不住手心里的象征吉祥平安的大紅隻果。
饒是如此,蘇雯伊心中卻是甜美如蜜的。
「嘿,來了來了,小姐,他們來了。」
蘇雯伊听到青蓮驚喜萬分的聲音,僵直的身板更如鐘一般坐端正了,同時手上不由一緊,好像捏著的已經不是普通的隻果了,而是她的命!
迎親隊伍熱熱鬧鬧的過了吉慶街,終于來到了紅牆黑瓦的邱府大宅。一時間鞭炮鑼鼓齊聲,將喜慶的氣氛推至最高處。
落了轎,又等了半響,直到繁瑣的禮節一一行過,一條紅綾布才遞到蘇雯伊的手中。接著,媒婆與丫鬟青蓮將她扶出了悶熱的花轎。
一陣清風拂面,略帶涼意。
剛落腳,蘇雯伊微微一頓,忽而感到腳下有些虛浮無力。驀地,一股惡氣涌上來,胸口隱隱作痛,但她仍然強忍著慢步前行。
這個時候的她早已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卻不小心听見不遠處有人驚異了一聲「怎麼迎親的不是邱二爺?」
咦?怎麼是姓邱?蘇雯伊心中一愣,不自覺的蹙起眉頭。然而,她頭上的大紅蓋頭遮住了視線,根本容不得她去細看即將與她拜堂的,究竟是不是她心中惦念的那個男人
「怎麼會弄錯呢」她輕笑,心下想著許是頭暈,听錯了吧。
燃放的鞭炮聲逐漸淹沒了人群的聒噪聲。
跨了火盆,入了廳堂,四周傳來的笑聲中又多了一些清晰的奉承言語,諸如「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以及恭喜道賀之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直到司儀喊了一句「吉時已到」,周圍的笑聲才逐漸小了一些。
再後來,竟是鴉雀無聲!
蘇雯伊被這詭異的氣氛驚得肉跳,下意識地攥緊了青蓮的手。那青蓮也像在場的其他人一般,被眼前的景象驚懵了,兩眼直愣愣地盯著「新郎官」懷抱著的大公雞,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此時,高堂之上的邱老爺子竟也是一驚,無奈賓客滿堂,還有老太君在場,就算臉上掛不住了,此刻他也發作不得,只鐵青著臉瞪了一眼邱天恆的生母江氏。大太太江氏只得陪著笑臉,心中也氣這個叛逆的兒子荒唐的行為。
在邱老爺子的眼神示意下,那司儀穩了穩神,好似沒事人一樣,繼續喊到「吉時已到,新人拜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咯!咯咯咯!
正規矩行禮的蘇雯伊渾身一顫,剛剛好像听到了「咯咯咯——」的叫聲,那混沌的大腦瞬間清明了幾分。
是什麼在叫?公雞?
此刻,她腦中第一反應並非是自己與公雞拜堂的事,而是擔憂著自己的愛郎究竟怎麼了,新婚之日竟然無法露面行大婚之禮?
這一想,竟是情不自禁,胸口像是塞滿了棉絮一樣,一口氣硬是提不上來……
「小姐」青蓮忽然感到不對勁,慌忙用力攙扶住。
「禮成!」
「恭喜老太君恭喜邱老爺」
觥籌交錯中,有上前賀喜的,也有私下低語的。
「這個新娘子什麼來歷啊?早前不是听說邱二爺只是納個妾而已嗎,怎麼會用妻禮迎娶?」
「呵呵,納妾?喲,這您就不知道了吧。這位新娘子可是西陵蘇家的嫡長女呢,那蘇家過去雖是一介小商賈,可是啊,幾年的功夫,搖身一變,已經是西陵數一數二的大皇商了听說呀後台硬著呢,哪能讓自家的閨女做小的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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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邱?耳邊再次听到這個姓氏,蘇雯伊腳下一滯。待進了新房,支走了喜娘一等人,這才叫過青蓮到跟前來,低聲問道,「青蓮,你去打听下,白公子究竟怎麼了?」雖然心中忐忑不安,但終究還是不肯放棄最後一絲念想。
青蓮慌忙緊了緊手,回頭瞅瞅四周,低聲提醒道︰「您現在是邱家的二女乃女乃了,也是未來的當家主母啊,可不能再想著從前了」
蘇雯伊腦中轟隆一聲巨響!
「什麼邱家?」
「小姐您怎麼糊涂了?自然是江陵首富的邱家,您現在的夫家啊!」
「啊?」蘇雯伊大驚失色,頓覺事情不妙。她嫁的竟然不是心中的伴侶白柳生,而是江陵首富邱家的嫡子邱天恆!
更夸張的是,新婚之日,新郎官不見蹤影,竟然讓她堂堂蘇家大小姐和一只公雞拜堂?雖說蘇家比不上這江陵首富,但她蘇雯伊好歹也是大家閨秀,又是蘇家的嫡長女,從小被捧在手心里的人兒,何曾受過此等侮辱?
可轉念一想,如果今個兒的轎子真是要抬入邱府的,這一路走來,怎麼自己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平日里自己也不曾如此糊涂過啊。
對了,她今天感覺身體特別不適,一路上都暈乎乎的
驀地,腦中一片空靈了。
良久,幽幽一聲長嘆,听青蓮的口氣,想來只有自己是蒙在鼓里的那個傻子了吧。原來,她蘇雯伊空有一個嫡長女的名號,依舊逃不過聯姻當貨品的可笑命運!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她下意識地抬手,撫住懷里小心珍藏的錦帕,心如刀絞
「呀——小姐,小姐您怎麼了?來人呀——快來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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