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得了空閑,蘇雯伊準備好好游覽下邱家大宅。
好意勸退了轎夫和隨行的婆子,獨自漫步出了悅心閣。她的目的只有一個,借此機會,一邊鍛煉下柔弱不堪的身體,一邊多了解了解邱家的人和事。
這邱家大宅院里多是雕梁畫棟的小別院,以及精雕細琢的亭台樓榭,處處透著一股子富貴之氣。只有靠近荷花池這邊,才有一絲天然去雕飾的渾然天成。不知不覺,行到一處觀景亭,但見亭後數米處植了一溜兒的桃花樹,點點女敕紅仿若姑娘嬌羞的臉蛋兒,煞是悅目。
蘇雯伊欣然一笑,張口吟道︰「紅入桃花女敕,青歸柳葉新。」
大自然的清新讓她的心情驟然放松。
春天的陽光明媚而柔和,蘇雯伊走進觀景亭,扶著廊柱緩緩坐下,然後微揚起臉,緊閉雙眸,盡情享受著片刻的祥和安寧。偶然隨風飄來一股子花兒的味道,馨香四溢,摻雜在濃濃的陽光里,然後一點一點滲透到她的五髒六腑,那種感覺舒服到了極致。
「二女乃女乃好興致呀,呵呵。」
驀地,銀鈴一般的少女嬌笑聲在空氣中回蕩,蘇雯伊一驚,小心翼翼的轉頭看去,只見桃花林中竟走來一位容貌姣好的少女,亭亭玉立的,正虛抬著一只手掩嘴而笑,一雙亮晶晶的眼眸卻一個勁的朝蘇雯伊身上瞅,蘇雯伊好奇地站起來,眸光不動聲色的迎了上去︰
「想不到這麼偏僻的地兒也能遇見知音呀?」這兒的確很偏僻,至少她一路走來就沒見著幾個人。若非光天白日的,她還真以為遇上花妖了呢。
「想不到二女乃女乃也喜歡桃花兒。哎,只可惜這些桃花兒不解風情,偏這個時候化作了春泥。」說著,右手輕輕一抖,指尖立即飄下幾瓣粉色落入泥中。
少女繼續走來,仿若完全沒留意到腳下踩過的正是她剛才呵護備至的花兒。
「有何可惜的?化作春泥更護花嘛。」蘇雯伊瞅了一眼花瓣上面新布滿的泥印,眉宇間微皺了一下,但說話的語氣依舊平靜。她仔細瞧著這個少女似乎不曾見過,但她身上那件紫羅蘭的裙子雖不算華麗,但也絕不是一般的奴僕能穿上身的。更重要的是,這個少女能自由出入邱府,蘇雯伊不免心生疑慮。
「二女乃女乃倒是能隨遇而安,想的通透。」
「只是……」慢慢走進觀景亭,少女一雙亮眼直望著蘇雯伊,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收了起來,隨後拖長了聲音嘆息道︰「若是有人偏不想讓那好端端的花兒長在樹上,依二女乃女乃看來,那該如何是好呢?」
听到這里,蘇雯伊心中猛然一驚,情不自禁的就想起來剛才被少女一腳踩過的桃花兒,看似不經意的動作原來另有深意嗎?
「此話怎講?」蘇雯伊提高了警惕。
少女含笑道︰「二女乃女乃是個聰明人,何須旁人多提點呢。」
蘇雯伊淡然一笑︰「我想听听,若是換做姑娘又該如何處理呢?」
「呵呵,滿月生性愚鈍,哪有什麼好辦法呀。或許攀上一根高枝就不怕被人屢屢摧殘了吧。」
樹枝再高,根基不穩,一樣會被人連根拔起,到時候爬的再高也于事無補啊。想到這里,蘇雯伊輕輕搖頭。盯著亭子後面一片桃花林沉吟了片刻,心道︰她何嘗不比那開得正好的桃花兒呢?頂著二女乃女乃的頭餃看似高高在上,可惜她初來乍到,根基不穩,後台不硬,隨時都有被顛覆,湮滅的危險……
「只有找到保護傘抵擋外部入侵才能安然無恙。」
再抬頭,那少女已經不見蹤影了。
「喂——姑娘——」蘇雯伊四下張望,只有陷入泥沼中的幾點粉紅證明剛才的確有人來過。
被這個自稱滿月的少女一番話折騰,蘇雯伊也無心留戀美景,匆匆回到悅心閣後,換了一身衣服在耳房小憩了一會,但睡眠很淺。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隱約听到院子里有人說話,還有低低的哭泣聲。
「瞧瞧你是怎麼做事的?沒吃飽飯還是怎樣的啊?唉,算了算了,你還是自個兒進去請罪吧。」
「喲,這院子的規矩什麼時候改的呀?二爺不在,倒是輪到紫衣姑娘當家了嗎?」。
「趙嬤嬤,您有所不知,這丫頭是二女乃女乃的人……」
「我只問這丫頭是不是咱們院子的人?如果是,就得按照咱們院里的規矩來辦事。來人呀——」
屋里,蘇雯伊越听越心驚,忙大喝了一聲打斷她們繼續說下去︰「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
屋外突然一陣安靜,不過一會兒便有一個聲音響起「二女乃女乃息怒——」
「發生了什麼事?」听的不多,但隱約听來,事情應該關系到青蓮。蘇雯伊整理好衣裳,挑了簾子親自出門來。院子牆角邊站著幾個拿棒子的僕婦,見到蘇雯伊忙低下了頭,不語。中央卻只有三人,紫衣和青蓮她是認識的,旁邊站著的一個婆子倒是不曾有印象,這婆子的嘴臉並不丑,奇怪的是,她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青蓮偷偷看了蘇雯伊一眼,面色十二分的不好︰「是奴婢沒用。」說著說著,那淚水嘩啦嘩啦就開始往下掉。
蘇雯伊看青蓮這副模樣,心中難受,但面上卻不能明顯的偏私,問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眼眸一瞟,看到地上散落一地的湯汁和滾落的魚肉,在瞧著手持棍棒的陌生僕婦,蘇雯伊心里一下子便明白了過來。
見蘇雯伊沉著臉,好像是被人打擾了睡眠極度不滿,紫衣手心一緊,低下頭行了一禮,道︰「是青蓮打翻了食盒,這晚飯才給送過來就給糟蹋了……」
「悅心閣的飯菜一般是由誰負責?」蘇雯伊平靜地看著院中三人。
「一般是由大廚房的人做好了送到院子里來。」紫衣答道。
「那麼,為何今兒會經過青蓮的手?」一般是大廚房的人送來,今天大廚房的人卻不送飯菜了,反而叫自己的丫鬟去領飯菜,那麼今天的事情就顯得不一般了。
「今兒——」紫衣愣了愣,眼角的余光情不自禁地朝一旁掃了一下,繼續道︰「今兒二爺不在院里用飯,所以_——」
「二爺不在院里用飯?」蘇雯伊冷笑一聲,「所以二女乃女乃也不用吃飯了?」這幫狗奴才,她一忍再忍,想不到人越善越是被人欺了。
「二女乃女乃息怒,奴婢本是按照往日慣例辦事的,可是大廚房那邊傳話說,二爺他們今兒要忙到很晚,大太太擔心二爺三爺在外面吃不好,便叫了幾個得力的廚子直接去鋪子的廚房燒菜去了,所以廚房的人手才會不夠的。」
調幾個廚子而已,難道連送飯的僕人都沒有了嗎?蘇雯伊顯然是不信的,除非大太太把廚房的人調走了一半。雖然心有不滿,但面上還是說道︰「大太太這麼做也是心疼二爺三爺,他們在外面做事夠辛苦的了。罷了罷了,我今兒食欲也不佳,紫衣你去廚房弄份清淡的粥送過來,青蓮,進屋來給我揉揉肩吧。」
「二女乃女乃——」半天沒吱聲的趙嬤嬤突然說話了,「青蓮不能進屋伺候,這使不得!」末了又頤指氣使,旁若無人,指揮拿棒子的僕婦將人帶走。
剛轉了一半身子的蘇雯伊,挑了挑眉緩緩朝那婆子望去,也不開口說話,直盯著她瞧。她倒想看看,這個婆子會說出怎樣一番大道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