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老太君正左右為難,思量著該如何裁奪此事,忽然听到有人提及蘇雯伊的腿腳不利索,這才想起來,紫衣曾說過,趙嬤嬤不但大鬧悅心閣,還出手打了二女乃女乃,當即那臉色一沉。
蘇雯伊好歹是二爺的嫡妻,是邱家有身份的主子,而那個趙嬤嬤撐死了還是一個奴才,尊卑顯而易見。
若是蘇雯伊教訓了大太太的人是目無尊長的話,那麼奴才膽敢打主子,就不是于禮不合這麼簡單的事兒了,那可是以下犯上的大不敬之罪了。
這就是蘇雯伊的用意,一來在那種情況下,若是讓趙嬤嬤搬出了大太太這個後盾來,悅心閣的丫鬟婆子再怎麼忍氣吞聲,也不敢站在她這一邊了;二來,蘇雯伊是新婦,不知邱家的盤根也在情理之中。若是沒了大太太的阻礙,蘇雯伊教訓奴才也就得心應手多了。
「伊兒先起來吧,」老太君終于發了話,心想︰趙嬤嬤以下犯上已經是大逆不道的行為了,若是再影響到了子嗣……老太君心頭一顫,當即放下湯藥碗,根本沒心情喝了。
也不能怪老太君杞人憂天,只怨她老人家成天念經禮佛,上天也不賜予他們邱家一男半女。這回,嫡孫終于娶了妻又順利圓了房,若是能順利誕下一個靈兒,她老人家也有臉面去見邱家的列祖列宗了啊。
想到這兒,老太君端坐高堂,仿佛一剎那間雙目有精光閃過,炯炯有神,只听她厲聲道︰「這事兒自有我來做主。」
親眼目睹老太君的態度一瞬間的轉變,大太太警覺地看了一眼端湯上藥的丫頭,這一瞧不打緊,一口氣差點頂出肺來。春蘭和春桃也是面露異色,主僕三人對望一眼,剎那間,那心思千回百轉。
看著一旁忙著討好老太君的何滿月,大太太的怒氣翻江倒海一般︰這個死丫頭,原來她和蘇雯伊竟是一伙的!
原來,二爺喜好寧靜,又偏愛種植奇花異草,所以悅心閣離大太太的瀟湘苑較遠。當日趙嬤嬤得了大太太的指使,瞅準了今個兒二爺不在院子,便以廚房人手不夠為由,特地吩咐青蓮去廚房領食盒。原本趙嬤嬤是想在廚房那邊教訓青蓮的,哪知青蓮這丫頭不等全部飯菜做好,只取了兩樣小菜,拎著一個食盒就回去了,等趙嬤嬤趕到廚房的時候,青蓮已經離開了。這才有趙嬤嬤氣勢洶洶追趕青蓮,導致青蓮打翻了飯菜一事發生。
趙嬤嬤隨即發難,哪知紫衣害怕會出人命,出面偏袒青蓮,與趙嬤嬤起了一些口角,最終驚動了在耳房休憩的蘇雯伊。
之後,悅心閣大門緊閉,里面發生的事情外人不得而知,然而這樣的異常還是有眼尖的傳到了瀟湘苑,只不過內容有所差異,變成了趙嬤嬤正在教導二女乃女乃主僕規矩,悅心閣的丫鬟婆子在一旁笑,二女乃女乃快氣炸了。
而這個匆匆趕到瀟湘苑報信的人,正是得了何滿月的求助才信以為真!
大太太聞言,自然覺得心中痛快了,但又擔心何滿月跑去找其他人求助,便把她叫來留住了,一方面尋思著如何處置何滿月,一方面也好拖延時間,讓趙嬤嬤盡情下手。
直到大太太的人得了準確的消息回來稟報,大太太這才如夢初醒,當頭棒喝,但何滿月早已離開了。現如今,瞅著何滿月和蘇雯伊所采用的方式如出一轍,皆是裝傻充愣,大太太抓不著她們的把柄。何滿月只說路過悅心閣瞧著趙嬤嬤張牙舞爪,這的確是事實,算不得謊報軍情;繼而求大太太救救二女乃女乃,那也是出于一片善心,更談不上有錯了。論起來她又沒踏進悅心閣里面去過,怎麼知道關起門來後,里面又是另一番情景呢?相反地,是大太太按兵不動,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她又有何錯?
大太太本就心里不痛快,忽而听到老太君說,趙嬤嬤打了二女乃女乃!大太太倒吸了一口氣,當場愣住了,「這怎麼可能?」
「悅心閣的丫鬟婆子那麼多,一問不就清楚了嗎?把當事人帶來當面對質!」老太君語氣不善地說道,幾個听使喚的婆子忙應聲退出。老太君是完全相信有這麼一回事兒的,也相信蘇雯伊絕不敢說謊的,定是眾目睽睽之下犯下的事兒。
大太太見老太君發難,心里本就不痛快了,現在越發是怒火中燒了。
她沒有想到老太君會公然站在蘇雯伊那一邊,更沒有想到趙嬤嬤辦事居然如此不經大腦,竟然會當眾打二女乃女乃。這個罪名一旦落實了,她這個幕後指揮者一樣難逃責罰,就沖著蘇雯伊背後有一個秦王,老太君大老爺豈會坐視不理?
「等等,老太君!」
大太太出言阻止,她不能讓趙嬤嬤還有悅心閣的丫鬟婆子到這里來對質,她不能冒險!
她恨恨的瞪了一眼蘇雯伊,心想定是這個兒媳使的手段子︰「伊兒,是你說趙嬤嬤這個奴才打了你?」她厲聲問道,隱隱能听到她那牙齒磕踫的聲音,顯示大太太此刻極為生氣,惱怒。
因為這個媳婦實在可恨,而大太太自己又太輕敵了。一直以來,她習慣了府里人畏懼她,臣服于她,在長期這樣的思想之下,她完全被催眠了,以為可以永遠一手遮天。所以,一個小小的蘇雯伊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但事實證明,她小瞧了這個媳婦!
大太太並非是為了蘇雯伊挨打而生氣,這一點,蘇雯伊心知肚明,看了一眼江氏,站起來,搶在了她繼續開口之前,說道︰「我想趙嬤嬤不是故意的。」
這一句話,既坐實了趙嬤嬤打二女乃女乃的罪狀,又顯示了自己孤立無援,懼怕婆婆的尷尬處境。該放低姿態的時候就得放低了,左右事情已經水落石出了,是非對錯一目了然,她只想看看邱家人的態度,看他們如何公正嚴明的處置。
大太太睇了一眼蘇雯伊,末了,輕舒一口氣,起身說道︰「老太君身子要緊,這件事還是交給媳婦吧,媳婦定會秉公處理的。」
看這情形,今個兒在老太君面前罰蘇雯伊是不可能的了。今天的事情,江氏心里明白,不但不能懲罰蘇雯伊,而且只有把責任全部推到趙嬤嬤身上,她才能在老太君面前有個交代,她依然還是邱家公正嚴明的主母。
大太太想明白了,立即吩咐春蘭︰「把趙嬤嬤帶過來!」當著老太君的面兒處罰以下犯上的奴才,老太君再也無話可說了吧。
老太君畢竟是過來人,心知大太太只傳趙嬤嬤一人來,又在她面前裁奪,是想保住趙嬤嬤一命,又堵住府里有人嚼舌根子,更是暗示蘇雯伊不要再生出什麼ど蛾子來了。
老太君雖然心里不滿,但轉念一想,趙嬤嬤年事已高,在府里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更重要的一點是,若是晚上那個孫兒回來知曉了自己的媳婦被奴才打了,怕是又不得安寧了。當年邱天恆為了一個青樓女子,也不惜與家人鬧,更何況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婦呢?如此一想,還是速戰速決的好!
不一會兒,趙嬤嬤被帶進來。立即跪在地上磕頭認錯,身子猛烈顫抖著,嘴里直喊著︰「老太君饒命,大太太饒命……」
「好你個奴才,居然膽敢以下犯上,無視邱家的規矩!」大太太指著趙嬤嬤一頓呵斥,根本不必審理就直接下結論︰「如果不是念在你是盡心盡力伺候我這麼多年,又有二女乃女乃替你講情,今個兒說什麼也不能輕饒了你。」
蘇雯伊冷眼看著趙嬤嬤那張加工過的臉,瞧著這主僕如何把戲唱完。
趙嬤嬤听了江氏的話,猛磕了一個響頭,抬起比豬頭還可怕的臉來,哭喊道︰「奴婢知錯了!」心想,這一下總該結束了吧。
原本以為自己算是逃過一劫了,哪里想到江氏接下來就發話道︰「二女乃女乃雖然罰過了你,但我也不能徇私了。來啊,拖下去,再重重打十板子!」
趙嬤嬤聞言禁不住的一抖,今個兒挨打還不夠多嗎?還要挨十板子,她的一定開花了。她拼命的向老太君大太太求饒,又拼了命的給蘇雯伊磕頭。
蘇雯伊暗自冷笑,趙嬤嬤把那張老臉折騰得不成人形,大太太這會兒又把她給搬出來,就是想給老太君瞧瞧自己有多麼惡毒吧?不過,蘇雯伊還真的站起來代她求情了︰「老太君,大太太,趙嬤嬤雖然犯下了許多過錯,但畢竟在府上勞碌多年,就免了她這頓板子吧。」
大太太正欲開口,卻听高堂之上的老太君忽然插話道︰「就按伊兒的意思辦吧。」
就在眾人詫異的同時,老太君又說道︰「既然趙嬤嬤不能主事了,就到別院去好生休息吧,暫且由吳媽媽替代趙嬤嬤,好了,我也乏了,你們都回去吧。」說著,手一揮,示意屋里的人快快散了。
十板子,撤掉了一個主事婆子!
老太君干脆利落的下了命令,又不容置疑地提拔了自己的人,似乎是把權力收回了一些。大太太氣的直跺腳,這一回可謂出師不利,損兵折將。
而蘇雯伊暗舒了一口氣後,卻要忙著等待二爺回來,給他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