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指算算,七日禁足正好滿期,蘇雯伊的好日子似乎也到頭了,這不一大清早兒起來,又是伺候二爺盥洗,用飯,又要打扮精致了去請安,最可怕的是,今個兒瀟湘苑的婆婆要和兒子兒媳同進午餐。
到了瀟湘苑,春桃早在屋外候著了,一見到二爺和二女乃女乃進來,忙上前迎接。
邁步進了屋,只見春蘭正說著什麼,把大太太逗得合不攏嘴,蘇雯伊緩步上前,先給大太太請了安,大太太笑著賜了坐,蘇雯伊便在二爺下手坐了,紫萱紫蝶則規規矩矩地站立在身後。
大太太轉過頭,慈愛地看著兒子,又一臉笑容地看著蘇雯伊,看得蘇雯伊汗毛直立,猶如三九的寒風穿腸過肚,頓時胃痛不已。又見春蘭和春桃也是一臉賊笑,不懷好意的,蘇雯伊暗抽了幾口涼氣,小心肝兒撲通撲通地跳啊跳,心想今個兒準是鴻門宴了,就不知自己有沒有當年劉邦的好運氣。心里雖嘀咕著,但臉上仍是十分淡定。起身福了一福,主動對趙嬤嬤一事先請了罪。
大太太溫和的眼神宛如一個完美的慈母,她看了一眼兒子,又笑望著兒媳婦,關切道︰「說起來,原也是我沒調查清楚,這事兒過去了就過去吧。我瞧著伊兒的身子真是太單薄了,听說你在家里時就常吃些藥丸子補身子,嫁過來後我也給疏忽了,趕明兒尋個大夫仔細的瞧瞧,再給配些丸子湯藥好好調理調理。」
蘇雯伊抬頭看了看大太太,恭敬地說道︰「謝大太太關心。」開場白不錯,有效拉近了婆媳之間的距離,既然大太太不追究了,她也做足了面子認錯道歉,也就不必再浪費唇舌了,蘇雯伊笑笑,靜听下文。
「咱們府上家大業大,伊兒又是嫡妻,早晚是要接我的手管理家事的,所以啊,伊兒你要好好保重自個兒的身子,知道嗎?」。
「媳婦謹記。」有這麼好的事?大太太不會是在睜眼說瞎話吧?
「呵呵,今個兒叫你們來,原是有件好事要和你們說說。」大太太笑了笑,已有僕婦端著捧盒在廳堂忙碌了,她卻不急著吃飯,反倒熱情地拉著蘇雯伊的手,輕輕拍打著,就像娘倆個說知心話一般,道︰「這不,我尋思著,伊兒事多責任大,老太君和我又心疼你這身子骨的,正好前些日子牙婆送了兩個丫頭來,我瞧著挺伶俐的,打算送到悅心閣去,也好為你分憂,伊兒覺著如何?
果然,說重點了!
可是二爺昨晚不是說大太太要為二爺納妾嗎?現在听大太太的口氣,不過是從牙婆那兒新買來的兩個丫頭,論理說應該是身份挺卑微的才對,怎麼就能直接入院子當姨娘了?這規格未免太高了點吧。
蘇雯伊感覺有些糊涂,情不自禁地朝一旁的二爺瞅了瞅。二爺皺著眉,冷著臉,整一個陰雲蔽日。
「不過是納個通房,多兩個丫頭使喚,伊兒也能省心不少,是不是?」大太太沒有立即得到答復,橫瞟了兒媳婦一眼。
蘇雯伊一听這話,便知大太太的笑臉也要晴轉多雲了,同時她也明白古代男子三妻四妾的原就不算個什麼事,更何況只是兩個沒地位的通房丫鬟,既然婆婆開了口,她一個做媳婦的哪能說什麼?只是突然听到從納妾變成了納通房,心里有些詫異罷了。
蘇雯伊回神,輕輕咳了咳,堆砌笑臉說道︰「媳婦還以為什麼事呢,原來是這事啊,全憑大太太做主便是了。」
大太太听了頓時眉開眼笑,「這就對了。我听伊兒這麼說了,我這個做婆婆的也放心了,」
可是邱天恆那邊,頓時一道閃亮的天雷轟然劈下,烏雲驟然密布,他趕緊起身說道︰「昨個兒,兒子已經說過了,這件事還請母親三思。」他昨兒已經明確回絕了納妾之事,今個兒怎麼又整出兩個通房丫鬟來了,他對母親硬要往他屋里塞女人的做法十分反感,但畢竟是長輩,他說話又不得逾越了。
大太太不以為然道︰「恆兒年齡也不小了,是應該考慮下子嗣的問題。難得伊兒識大體,就納為通房吧,這事兒就這麼定了。」什麼媳婦還沒回門就納妾不合規矩,那好,我弄兩個教的丫頭送過去做個通房,如此也不違逆規矩了吧。
在這個時代,通房丫鬟和大丫鬟的地位差不多,只是多了一項允許侍寢的權力,而普通丫鬟若是敢爬上主子的床,那便是犯了勾引主子的重罪,一般而言,下場是極為淒慘的。但是通房丫鬟沒有自己的院子,也沒有可以使喚的奴僕,一樣要听主子呼來喝去的,可以說是一個命運很悲劇的階層。
蘇雯伊可不知道這母子倆話鋒藏著玄機,表面上二爺和大太太唇舌相對,可是她听著听著,偏生出一個大膽的假設出來了︰莫非是二爺要納妾,大太太嫌那兩個丫頭身份卑微沒答應,最後只許了個通房身份?
這樣想著,蘇雯伊看向邱天恆的眼神越來越古怪,隱隱的還有些許鄙夷,心里哼了聲花心大蘿卜。
邱天恆有口難辯,但沒等他再開口,大太太轉頭吩咐立在一邊的春蘭︰「正好二爺和二女乃女乃都在,借著今個兒的好日子,叫她們進來行了捧茶禮,由二女乃女乃直接領回去就是了。」
春蘭應了一聲,轉身出了大門,不一會兒,就帶來兩個裝扮整齊干淨的姑娘。進了屋,兩人先給大太太磕了頭,起了身又端了茶水跪在地上給二爺捧了茶,邱天恆瞥了一眼一臉淡定的妻子,接過茶草草喝了一口,放在幾上,心情郁悶。
蘇雯伊卻以為這是二爺沒能給心愛的女人爭取到名分,所以臉色才不好看。這樣一想,便多瞧了幾眼捧茶的女子。兩女不過十五六歲模樣,長相清秀,乖巧溫順,低著頭跪在地上,看上去老實本分,除此之外,蘇雯伊也沒瞧出有什麼特別亮眼之處,心想莫非古代男人都偏愛小白兔類型的女子,以滿足他們高高在上大男子主義的虛榮心理?
這麼說來,她這個二女乃女乃還真不合二爺的口味了。
嗤笑一聲,坐正了接過兩個丫鬟高舉過頭頂的茶盅。尋思著,她雖然貴為嫡妻,有權說上幾句話回絕的,因為她並不想招來兩個爭風吃醋的對手,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加糟糕。
但是大太太讓她們在此行禮了,大約也就是坐實了她們通房的身份,再說了,就算她今個兒不答應了,二爺鐵了心要收房她也沒法子呀。
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兩邊都不得罪。如此一來,也顯得自己大度,對大太太恭順。
于是,蘇雯伊淡然地伸手接過茶盅,打開杯蓋兒輕抿了一口,端在手里說道︰「今個兒來的匆忙,事先原也不知情,倒也沒備什麼禮物,委屈你們兩了,以後再補上好了,都起了吧。」
「能伺候二爺和二女乃女乃是奴婢的福氣,日後奴婢若有不對之處還請二女乃女乃教誨。」
蘇雯伊听了,覺著站在左邊的女子口齒挺伶俐的,便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冬梅,給二女乃女乃請安。」
站在右邊的女子見狀,也躬身一福︰「奴婢夏平,給二女乃女乃請安。」
由于二女是低著頭進來的,又一直表現的極為老實,加上蘇雯伊以為是新買來的丫頭,背景干淨,又是二爺一心想要收房的,也就沒放心上去。這會兒兩人立在一旁,蘇雯伊抬頭便能清晰瞧見她二人的面部神情。剛剛听冬梅不卑不亢的說著話,言詞舉止頗為得體,讓人挑不出錯兒來,再瞧著她那雙眼楮十分有神,立在那兒不言不語卻有三分笑意溢出來,反倒不像是個安分的奴婢了。
反觀一旁的夏平,嫻靜有禮,即便站在冬梅後面兒,那眼楮也不曾亂瞟過一下,比起冬梅倒是內斂了不少。
蘇雯伊心中一驚,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不知怎地,忽然有種掉進陷進的感覺!
大太太含笑喝茶,瞅見大勢已定,又接著說道︰「時候不早了,就在我這用飯吧。」
悉索一陣,一行人繞過一扇四開隔屏,來到飯桌前。
「伊兒坐下吧,有她們伺候就行了。」
蘇雯伊應聲坐在二爺下手,冬梅和夏平規矩地站在一旁布菜。一頓飯,蘇雯伊吃得猶如嚼蠟,而邱天恆一直黑著臉坐在那,始終沒說一句話,直到大太太說讓走了,起身給母親見了禮,也沒理會蘇雯伊和兩個新納的通房,轉身直接出了屋,紫萱紫蝶忙追上去伺候。
冬梅和夏平則扶著蘇雯伊,跟在二爺後面,一路回到悅心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