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鬧得挺大的,很快就傳回了邱府,只因錢掌櫃稟報說想讓二爺在錦繡坊好生將養一日,所以才沒有當夜回府。
大太太听說了此事已經在瀟湘苑昏倒了數次,醒來後亦是整個人恍恍惚惚的,一夜無眠。直到翌日春蘭來報,說馬車回了,大太太空洞的眼里才有了一絲光明,焦急催道︰「快,快扶我去看看。」
「錢掌櫃不是打發了人來說二爺和三爺都沒事了麼,既然人都回了,太太不必著急,身子要緊,待奴婢去張羅就好。」春蘭軟語勸慰著大太太,那大太太這個時候了哪里坐得住?兩個丫頭好生勸慰了許久,大太太才應了聲,卻依舊拖著腳步守在門口張望著。
不過眨眼的工夫,二門處就擠滿了人,邱家似乎頭一回有這般的熱鬧。
等到馬車駛來,剛一停下,四爺邱天文就急忙上前一把撩開了車簾子,抬眼便見著蘇雯伊和三爺邱天武,頓了下,問道︰「二嫂,三哥,二哥的情況怎麼樣了?」
「幸好沒傷著要害。」三爺透過簾子,一眼瞥見瀟湘苑的春蘭正往這邊奔來,忽然想到自個兒的母親,心頭不免一酸。隨後,照著二爺的吩咐,把他的傷勢說得風淡雲輕,「大夫已經上過藥了,剛睡下。」
四爺朝馬車里面瞅了瞅,像是松了一口氣似的,說道︰「二哥沒事就好,你不知道,我們昨日听到這個消息,家里差點炸開鍋了。」轉身又吩咐下人不必拘禮了,直接駕著馬車將二爺送回悅心閣,好生照料著。
悅心閣的奴才應了聲,慌忙上前伺候。
「四女乃女乃和其他人都沒事吧?」蘇雯伊沒見著青蓮那丫頭,便出言問四爺。
「二嫂放心,玉兒早就回了,只是受了些驚嚇,這會兒還在屋里歇著。還多虧了您的那丫頭照顧。」
蘇雯伊听了這話,總算安了心。隨後听到春蘭說,「大太太簡直望眼欲穿了,一直惦念著你們呢,快隨奴婢過去吧。」又說,「這事兒還未有通知老太君,大太太怕她老人家身子承受不住。」
三爺想了想,點頭道︰「那就別說了,反正我們都無事了,省的老太君記掛著。」
「你們就先去瀟湘苑吧,大太太都昏倒了好多次了。這里有我照料著,放心好了。」四爺邱天文吩咐聚攏的奴才們都散了,挪出一條寬敞的道路來,馬車也重新使向了悅心閣方向。
三爺听到母親昏倒,當即臉露急色,回頭對蘇雯伊道︰「那我們還是先去看看母親吧。」又掉頭對邱天文說,「剩下的事就麻煩你了。」
見春蘭特意看了下自個兒,于是,蘇雯伊囑咐了趕過來的紫萱幾句,隨後便和三爺一起,朝瀟湘苑而去。
「母親,您怎麼親自出來了?」三爺一踏進瀟湘苑大廳的門檻,就直奔由著春桃攙扶才能勉強站立的大太太跟前。大太太一見兒子,一下子撲了過去,抖動的雙唇才終于發出了一個聲音,「我的兒,我的兒呀……你可有傷著哪里?」
「母親請放寬心,孩兒很好,真的很好。二哥也無大礙的,不必太擔心了。」
「還說沒事呢,你看看,手上都割出了這麼大的一個口子……」大太太抓住三爺的手,翻來覆去地檢查,那眼里的淚花兒瞬間就聚在了一塊兒。三爺于心不忍,只得出言安慰︰「母親啊,孩兒自小習武,這點點傷算得了什麼?不打緊的。好了,咱們先進屋說去。」
正說著,蘇雯伊走到大太太跟前行了禮,「大太太安。」
大太太轉眼看到她,眼里攸地一寒︰「好好的出個門也能鬧出這麼多的事來」孩子長這麼大從來沒遇上這等事情,大白天的居然會遇上刺客,也不知道這個媳婦是不是她兩個寶貝兒子的克星,出個門都能讓她的孩子掛彩而歸
可是,她卻好端端的這叫大太太心里如何平靜的了?只恨不得這個媳婦被那些賊人一刀了結了去,還邱家一份安寧。
「太太息怒。」蘇雯伊微一愣神,雖然心里委屈,卻也能體會到一個母親此時的柔弱無助,所以她並沒有辯解什麼。而且,她早就有了心理準備,這頓責難是難免的了。
「母親,這事哪里能怪二嫂?」三爺皺了皺眉,使了眼色給春蘭和春桃,三人拉著大太太便往大廳里走。
大太太一邊走,一邊不住地埋怨道︰「不怪她怪誰?誰出門都沒事,偏她出門就事多」進了屋里,大太太忙拉著三爺坐在身旁,想了想,又轉頭對著兒子道︰「你也是的,平日里也不見你積極,怎麼獨獨今個兒就說要去錦繡坊了?」
三爺臉色一暗,卻低頭不語。他哪里是要去錦繡坊的,分明是找個借口出去喝花酒的。他不想挨訓,也不想母親操心才說了謊話,可是若非這樣,他也不會及時出現在刺殺現場了……
大太太心神不寧地說道︰「我還是不放心,我看我還是親自去看看恆兒的傷勢……」說著,便要起身。
三爺一把攔住了︰「二哥他真沒事了,還說等會兒會過來請安呢。」
「真的?」大太太聞言腳下一頓,悠悠轉過眼來,疑惑地問道。三爺暗自吸了一口氣,重重地點了個頭,大太太這才半信半疑地松了一口氣,良久又皺眉道︰「都受傷了還來請什麼安?春蘭,把我屋里的那顆長白山人參熬了,拿去悅心閣,這事你要親自去做,別人我都不放心。還有,告訴二爺好生休養,其他的事自有我這個做娘的來主持」
春蘭一听大太太如此信任自個兒,心里不覺一甜,偷偷瞥了一眼三爺,然後福身應道︰「是,奴婢這就去。」
蘇雯伊借機上前一步,福了一身道︰「還是由媳婦回去照料二爺吧。」
大太太吩咐好了事宜,這才覺得心里踏實了一些,隨即腦袋也清明了許多,這會兒忽然瞥見恭敬站立一旁的兒媳婦,也不知道哪里來的一把怒火瞬間就燒著了她的雙目,不等蘇雯伊說完,大太太就厲聲喝道︰「你給我跪下」
蘇雯伊大腦懵了一會,不過,還是順著大太太的意思直直地跪了下去。
屋里的人都給支走了,大太太說話也沒了顧忌,立即黑著一張臉劈頭就責難道︰「我早就猜到你不是個安生的人,一個商賈家養出來的女兒能好到哪里去?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你居然敢做出這麼不要臉皮的事情來」
「大太太——」蘇雯伊跪在地上,憤憤地揚起臉來,非常不解地看著同樣咬牙切齒的大太太。要不是三爺在一旁拉扯著,指不定大太太這會兒就要像餓狼一般撲過來了。
「母親,您在說什麼呢?」三爺皺起了眉,見母親越說越離譜便要勸和。大太太卻伸手一攔,目不轉楮地盯著跪在地上的兒媳婦,恨恨地咬牙道︰「你自個兒在外頭偷漢子,惹了一身騷不說,居然還敢連累恆兒和武兒受傷,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我今個兒非要扒了你的皮挖出你的心來瞧瞧不可。」
「大太太心里難受,拿媳婦撒撒氣也就罷了,媳婦絕無半點怨言。只是大太太剛才所說的一席話,不僅侮辱了媳婦,也侮辱了二爺,恕媳婦不能接受」
「二嫂也是受害者,母親您就不要鬧了。」
「你知道什麼呀?」大太太怒地轉頭,「你可知道今個兒的事都是因她而起的?」
大太太信誓旦旦,好像深知緣由似的。那話音剛落,蘇雯伊和邱天武兩個都感覺身上有某處炸開裂了,一時間都不知道如何接茬了,只呆呆地望著大太太。
「就是因為她在顧家勾引上了一個男人,所以才會遭到暗殺……你死在外頭也就罷了,何苦還禍害其他人,真是個喪門星……今個兒還留著你,我就對不住邱家的列祖列宗了……」
大太太張牙舞爪的模樣,著實嚇著了三爺邱天武,他哪里見過母親這般惱羞成怒過?所以,還沒等大太太說完,三爺就拉著大太太的胳膊順勢跪了下去,苦苦哀求道︰「母親,您不要听別人胡說好不好?二嫂她是無辜的,她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來的。」
「她不會?」大太太冷冷一笑,見兒子居然這麼護著他的嫂子,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心道︰她這兩個兒子到底著了什麼魔,竟然都這麼維護這個媳婦?若是恆兒也就罷了,武兒怎麼也會這個樣?不但因她受傷沒有半句怨言,現在還極力為她說好話兒為她開月兌,莫不是蘇雯伊這妖孽……
想到這里,大太太禁不住打了個冷戰,順手把兒子的手緊緊地握在手心里,像是害怕被人奪走了寶貝似的。
但她這個做母親深知這個兒子的倔性,只能慢慢地勸導,絕不能把他的倔勁頭給逼上來了,所以大太太雖然恨鐵不成鋼,卻不得不把到嘴邊的訓斥咽了回去。嘆了一口氣後,對兒子說道︰「這是同知縣派人來告訴我的,豈會有假?」
「同知縣?」三爺訝異抬眼,蘇雯伊也是心里一驚。這件事情居然傳播的如此快?
「出了這麼大的事,衙門怎麼會一點風聲都听不到?你們前腳走,衙門後腳就到了,還抓了兩個沒斷氣的回去審問,這事兒也就明了了。如今證據確鑿,還有什麼好疑惑的?」
蘇雯伊反問道︰「媳婦不知,那路上的埋伏怎麼會布置的那麼快?難道事先就有人得知媳婦要出軌嗎?」。
「你還有臉說?要不是你不知廉恥,今個兒死的人也就不會是你了。」
「那會是誰?」蘇雯伊和邱天武齊聲問道。
「這個,同知縣倒沒有明說,只暗示對方來歷不凡。」
「那,那個男人究竟是誰?姓誰名誰?」三爺感覺像听天書似的,心急地求尋答案。
大太太皺眉道︰「區區一個男寵需要知道他的名字嗎?」。
「男、寵?」
蘇雯伊和邱天武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彼此的震驚,似乎都想到了那個叫袁昨的會武功的男人——他居然是某貴婦的男寵??
呃,也有可能是某達官貴人的禁臠吧
可是,還是不對蘇雯伊猛地搖了搖頭,總感覺大太太的話里頭有些不對勁的地方,只是一時間找不出來。還有那個袁昨也不太尋常看他的眼神,好像真的認識她一樣……
「母親,這事兒千萬不能傳出去」三爺回過神來,沉吟了下,慢慢站起身來,嚴肅地望著自個兒的母親,語重心長地說道︰「先不論這事的真偽,單就牽扯到了咱們邱家的人,往後就不得安寧了。再說了,二哥明年就要趕考,這個節骨眼上,指不定就會有人存著壞心思的,往年這樣的事情也時有發生不是?所以咱們千萬不能上了人家的當啊。」
大太太會意地點點頭,說︰「同知縣和我們邱家交情不淺,他自然會處理妥當,不會牽扯到邱家的頭上。嗯,武兒說的有理,這件事也就咱們幾人知道就行了千萬不可傳了出去。」回頭看著蘇雯伊,又橫了她一眼,「要不是顧忌到恆兒明年的考功名一事,我非要拆了你的骨頭泄恨不可。」
要是二爺傷得不能去考功名,估計大太太連骨頭渣子也不會留了吧。蘇雯伊心里月復誹著,但心知暫時不會有**煩的了。所以,還是悄悄舒了一口氣。
「你以後就好生呆著悅心閣里,沒事少出來露面。」
「是。」
「回去好生伺候二爺,若是再有個差池,仔細你的皮」
「媳婦知道了。」蘇雯伊恭敬地應了聲,隨後在大太太不耐煩的眼色下起身,退出了瀟湘苑。
只是她沒有注意到,當她低著頭返身離去之際,大太太的唇邊忽然浮起一抹淺笑來……
當晚,大老爺從鄰縣匆匆趕回,大太太在他懷里哭得稀里嘩啦的,又把同樣的話給大老爺說了一遍。大老爺神色一頓,當即變了臉︰「這還了得?」
「就是啊,這個媳婦哪里還留得?我看還是早些把倩兒接過來吧,好歹倩兒的父親是監察御史,這以後真要遇上個什麼麻煩的,也有個照應不是?」
大老爺猶豫了下︰「可是,秦王……」
「老爺怎麼糊涂了,若是蘇家當真看中這個女兒,怎麼她嫁過來這麼久了也不見著有娘家人來問問情況的?」
更別說,偌大個蘇家,堂堂的皇商,嫡女出嫁這麼大的事兒,那嫁妝竟是如此寒磣了。這事早就引起了大太太的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