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憋了一肚子的火,但蘇雯伊覺得還是早些離開的好。
瀟湘苑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兒
再正常的人進去了,也能不那麼正常的出來
在回悅心閣的路上,蘇雯伊不停地月復誹著,大太太那些傷人的話兒就像一根根的刺一樣扎在她的心底。
只是等到她冷靜下來之後,心里隱約感覺到有一絲不對勁。
按照大太太的思維方式,她蘇雯伊可是背著丈夫在外偷漢子呀,不管事情的真偽,都是給二爺臉上抹黑了一回不是?這麼大的事兒,大太太就那麼隨便激動一下放她走了?
這未免太不符合常理了吧
蘇雯伊陡然感到內心深處生生發冷,大太太的葫蘆里究竟藏著什麼藥呢?
她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就是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刺殺的人不簡單,大太太的反應也不正常
忽然有種負面受敵的壓力,蘇雯伊不由加快了腳步。
悅心閣依舊安靜如常,似乎比平日里還要安靜許多。蘇雯伊踏進門檻,張眼四望,只有零星的幾個丫頭匆匆而過,見到蘇雯伊的時候會停下來行禮。
「芍藥,你過來。」蘇雯伊發現領頭的人竟是芍藥,當即就叫住了她。
其他丫頭見二女乃女乃無事吩咐,便起身繼續前行,芍藥等丫頭們走遠了,才湊近道︰「二女乃女乃,您可回來了。」
「怎麼像要哭了?出了什麼事?青蓮呢?」蘇雯伊見芍藥的神情,不覺心里一緊,但面上卻極力穩住自個兒。
當听到二女乃女乃問青蓮,芍藥盈滿了水的眼里終于溢出了一行清淚,哽咽道︰「二女乃女乃,青蓮姐姐在奴婢屋里休息,您可要為姐姐做主呀。」
一听到「做主」二字,蘇雯伊眼前猛然一黑
「快,快帶我去看看」
芍藥愣了愣,按說二女乃女乃這般身份的人兒,豈能去奴婢那等住處,只是芍藥心知青蓮是二女乃女乃的親信,見主子為了一個奴婢花容失色一般的慌張,芍藥竟有幾分羨慕青蓮了。
匆匆應了一聲,芍藥連忙領著蘇雯伊來到北邊的一個小院子。
蘇雯伊猛地推開吱呀叫的木門,一眼便看見了床鋪上面色蒼白的青蓮,不由那心頭微微收緊。青蓮听到響聲,側頭瞧來,吃了一驚,「二……二女乃女乃?」說著,便掙扎著要起身,蘇雯伊忙上前按住她,皺眉道︰「你身上有傷,不要亂動。」
芍藥朝院外瞅了瞅,便自覺地守在了門口,留著地方兒給她們主僕兩人說些知心的話兒。
「是誰把你打成這樣的?」蘇雯伊的眸光微微一掃,瞧見青蓮身上遍體鱗傷,頓時心下一驚。青蓮的人在悅心閣,該不會是……
「不是二爺」
青蓮像是心有感應似的,猛地抬眸,朝著床邊的蘇雯伊微微搖頭。知她會擔心,青蓮繼而簡單地說了一個名字。
蘇雯伊靜靜地听著,微微咬著的唇驀地使上了力。
她萬萬沒有想到,對青蓮下手的竟然會是大太太?
「你知道大太太為何要打你?」問這句話的時候,蘇雯伊突然感到渾身無力,或許是因為她這個主子不討婆婆喜愛,才會屢次連累身邊的人吧。
青蓮勉強一笑︰「大太太得知了事情經過後,不但沒有一絲同情二女乃女乃,居然還要奴婢說二女乃女乃的壞話,奴婢怎可昧著良心做出那樣的事情?奴婢便是一死也不會的……」說到後來,青蓮又一臉自責地哭泣道︰「都是奴婢嘴笨,被大太太一唬一嚇的,竟把那個瘋男人的事也給說了。」
「沒事的,我今個兒剛從大太太那邊過來,還不是好好的麼?」
青蓮抬眸,二女乃女乃篤定的笑容瞬間減輕了她的罪惡感。在她的心里,二女乃女乃便是全天下最聰明,最善良的人了。或許,大太太拿不住二女乃女乃的短處,也確實沒有法子了。
隨後見二女乃女乃的臉色有些異樣,只以為她是為了自個兒的傷勢難過,便輕聲勸道︰「芍藥已經幫奴婢上過藥了,已經沒事了。明個兒奴婢就能繼續伺候二女乃女乃了。」
那些所謂的壞話,無非就是邱家的二女乃女乃在顧府內院私會男子罷了。
蘇雯伊微微一笑,笑眼深處滿是空茫和傷感︰「說一下又不會死,何苦受這份罪」
私會男子,頂多算作不守婦道吧,被休出門又怎樣?她就不信離開了邱家,她蘇雯伊就不能活了。留在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又有什麼好的?連自個兒的性命都是搖搖欲墜的樣子,更別說護住身邊的人了
或許,拿著休書離開這里,反倒是一種解月兌。
青蓮顯然有些震驚,她是不曾想到,二女乃女乃竟會把這等忌諱的話兒說得這般無所顧忌,風淡雲輕。一時之間,青蓮的大腦有些懵,只下意識地瞅瞅門外。
蘇雯伊回神,見青蓮緊張兮兮的模樣,不由輕笑一聲。知她會擔心,蘇雯伊握了握她的手,輕聲說道︰「我說得是氣話呢,你就好好休息吧。」
「二女乃女乃,以後這氣話兒也別輕易說了,萬一被有心人听見了,怪不好的。」
青蓮的表情極其認真嚴肅,惹得蘇雯伊不由眯了眼楮︰「青蓮,謝謝你」
囑咐了芍藥好生照顧青蓮,蘇雯伊便借口要去照料二爺了,這才起身而去。
事實上,蘇雯伊很想留下來,只是一腔憤怒的情緒壓抑在心底,仿佛隨時都會爆炸一樣,她不敢也不願再讓最關心她的人擔驚受怕了。
听了青蓮和芍藥斷斷續續的講述,蘇雯伊隱約猜到了事情的始末。她本來就不曾懷疑過那街道的刺客是大太太所為,因為大太太斷然不會將自個兒的兩個兒子冒險搭進去的。再說了,大太太要攆走她,或是要她死,應該有一千一萬個法子吧,用刺殺的方式顯然是最最愚蠢的了。
只是……
大太太,你這次的行為比趁火打劫還要可惡千百倍
不但給她頭上冠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還把不肯合作的青蓮打得半死不活,實在太過分了
就在蘇雯伊匆匆朝二爺的西屋行進時,忽然眼前一花,她連忙止步,甩了甩頭,又眨了眨眼。
「咦?我剛剛明明看到……」
看到一片杏紅的東西從眼前一掠而過
似乎是不久以前,樹林里也出現過穿著杏紅衣服的人。只是這一回,蘇雯伊卻在悅心閣的里面親眼目睹了一回
只是兩次都是偶然遇見,那杏紅衣服又是一閃而過,叫人根本來不及抓住。
可是,蘇雯伊可以肯定,剛才的那一瞬絕不是自個兒眼花造成的
此時的悅心閣院內靜可聞針,因為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守在廚房和西屋,眼巴巴地等候二爺蘇醒過來,就算沒有分配到任務的也都給遣散了出去,哪里還敢喧嘩半聲擾了二爺的清淨?所以,這院子里只偶然能見到一個兩個端著水盆,或是捧盒的丫鬟匆匆行過。
蘇雯伊壯著膽子朝著那個杏紅衣服剛剛飄過的地方兒慢慢逼近,從北到南方向似乎直逼南書房。蘇雯伊見四下無人,加快了腳步,繞過南書房,後里只有一堵牆,但細心的蘇雯伊蹲下來時還是發現了一株被壓壞的小草。
草葉上面的泥印還很新,透著微微的濕氣,而旁邊的草葉兒全是干燥的,證明剛才確實有人來過
也就是說,杏紅衣確實存在
「究竟是什麼人?為何總出現在悅心閣附近?」蘇雯伊隱隱感到不安。
更奇怪的是,難道悅心閣的人都不曾發現過?不然,為何上次她明察暗訪一通,一點頭緒都尋不到呢?
帶著一連串的疑問,蘇雯伊在返回西屋的路上,還是叫住了一個端水盆的丫頭,問道︰「今個兒可曾有誰來過?」
小丫頭名叫杜鵑,是二爺屋里的小丫鬟,放下水盆,上前行過了禮後,恭敬地回道︰「回二女乃女乃話,今個兒倒不曾有人來過。」
「二爺需要好生休養,這院子在打掃的時候可有灑水壓制揚塵?」
「回二女乃女乃,平日里打掃院子的時候會灑些水的,不過都是早晚的時間,這會兒正午時呢,灑了水也會干,況且一塊濕地一塊干地的也不好看,還會感覺很熱……所以才沒有灑水了。」
蘇雯伊點了點頭,心里不免一陣失望。沒有特殊的來客,那便是沒有人見過那個人了;悅心閣的地面上沒有水漬,也就是說那個人是從悅心閣之外偷偷潛進來的了,不然那人的腳底不會有濕印。只是她在悅心閣走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麼可疑跡象……
對了,那個人是從她的眼前飄過去的
「飄?」蘇雯伊驀地抬眸,眸光定定地盯著南書房稜角分明的屋檐。思緒一轉,不由眼前一亮——原來人家走的是屋頂啊
可是那個人究竟要來干什麼呢?
或許南面那堵牆後面的世界,她該抽點時間去看看了。
雖然一肚子都是疑問,但蘇雯伊的面上卻故裝鎮定地道︰「叫那些丫頭們都注意一些就是了。走,咱們去看看二爺。」
「是。」
杜鵑應了一聲,重新端起地上的水盆,恭順地跟著蘇雯伊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