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以後,靠在海邊的躺椅上,湛藍天空下看著自己的女人們在沙灘嬉鬧時候,被海風輕拂臉龐的顧誠必將回想起被9號砸中的那個遙遠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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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我訂婚了!」手機中的女聲說著,隨即停口不言,急促呼吸聲傳來,似乎在等待什麼,許久不見回應,一聲沙啞的嘆息後掛了電話。
顧誠苦澀的拍著腦袋,把手機扔在床上,雨落訂婚了!?
對不起!雨落!若有來生,我顧誠一定不會辜負你的!
翻看桌上的日歷,時間是紅色的大字,2010年7月25日,這天,是紫凝的祭日。
整理好亂糟糟的頭發,顧誠換了一身干淨衣服,從抽屜翻出三張紅票拉開家門,末了,回頭看看破敗不堪的屋子,曾今新潮整潔的礦工家屬住宅樓,如今已是點點斑駁,干淨的玻璃擦不掉上面的昏黃。
出了家門,對面的暗紅色鐵門緊緊的關著,樓道里沒有一絲動靜,分外的安靜,顧誠知道,隔著面前的這道門,里面有個無聲到令人心痛的女孩。
搖搖頭,顧誠甩開這些充斥腦海的思緒,如今家屬樓已經沒了多少人,大部分的建築都隨著礦務局遷走而年久失修,出了樓,陽光刺眼的遠遠照著,地面青磚間雜草叢生,一倆只不知名的雀兒停在大槐樹上嘰嘰喳喳,知了鼓噪的合唱,夏日的正午安寧祥和。
走出大院,沿著路來到熟門熟路的殯葬店,瘦瘦的老板見了他,立刻停了手頭上裱裝活計,高興的打招呼︰「小顧,今個拿什麼?」
「一扎錢,電腦,手機!」顧誠隨意的買了幾件,然後便離開了。
一路朝公墓走去,沿路上看到賣鮮花賣水果的,顧誠又買了一把花兒和二斤橘子,花是紫凝最喜歡的百合,橘子也是紫凝生前最喜歡的水果,橘黃色顆粒飽滿!
走了約麼四十來分鐘,便到了泉縣人民公墓,沿著山坡整齊的豎立著一個個墓碑,此時日頭正好,氣溫隨著顧誠的活動也逐漸升高,打量公墓的景象,遠遠地便看到排排墓碑中有個窈窕身影。
是紫凝的姐姐?顧誠連忙躲在旁邊的一株大樹後面,仔細的觀察起來。
紫凝的姐姐孤身一人,身著一件碎花米色連衣裙,長發披在後面,果著胳膊,***的手中拿著一束百合,彎腰低著頭對身前的墓碑不知道說些什麼,只看到貌似淒苦,肩膀輕輕的抽動著。
夏日午間的風是溫熱的,從紫凝姐姐那里吹過,將她身上淡淡的芬芳送進顧誠的呼吸中,這片種植著青草的山坡上,只有倆人相隔數十米的距離,一個在炎炎烈日下哭泣,另一個躲在樹干後面窺視。
都是無聲無息的,沒有蟬兒叫,沒有鬧市喧囂,好似一張靜默的畫紙。
過了許久,顧誠才看到紫凝的姐姐站直了,活動著麻木的雙腿,從紅色手包中掏出一張紙巾擦擦臉龐的淚水,然後便愣愣的看了一眼墓碑,扭身邁著沉重的步伐,水晶涼鞋發著「噠噠」的響聲從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等到她走遠後,顧誠不再躲藏,朝著紫凝的墓碑走去。
坐在墓碑前面,顧誠伸手摩挲著石碑,黑色石碑被陽光曬得略微發燙,但是掩不了心中的冰冷!
夏紫凝,1984-2002。姐姐夏冰凝立。光禿禿的寥寥不到十個字,還有一張根據紫凝照片雕刻的半身像,甜美的臉龐依稀有著笑容。
石碑干干淨淨的沒有一絲灰塵,應該是剛才被打掃過。顧誠拿出塑料袋里的東西,將花兒放在前面的小塊石台上,橙黃色橘子擺在一起,然後從褲兜里掏出打火機,「啪」的將火苗對準一扎冥幣的邊角,點燃了擱在地面。
看著燃起的火苗,隨著風舞動著,顧誠忍不住心中的情愫,喃喃的坐在地面對著墓碑上的肖像說道︰「紫凝,我又來了!」
「今天上午,雨落對我說她要訂婚了,可惜,新郎不是我!」
「很可惜吧!畢竟她還是無法接受我對你的思念!幾年來的分分合合,恐怕已經耗費了她所有的耐心吧!」
「你怎麼看呢?紫凝?我到底該不該將你忘記,去迎接所謂的美好明天呢?」
「可是,我不敢!」顧誠豆大的眼珠子突然掉落,他輕捶著地面說道。
「如果我把你忘了,那還有誰來陪你!你姐姐現在也是身不由己,听說過的很不好,恐怕心早已經隨你一起去了!」
「看,我笑給你看!」顧誠哭的扭曲的臉龐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
「雨落總是有父母的,現在也有了未婚夫,她並不需要我顧誠,離開我之後她肯定會過的更好!只有你,紫凝,要是我將你忘了,這世界就真的沒人能記得你了!」
顧誠抓起一個橘子,剝開表皮,將月牙兒似地果肉一顆顆擺放在石碑前方︰「這是你最喜歡的,我曾說過要給你剝一輩子橘子的,現在就在這里,你來吃吧!」
「哦,對了!還有最新款的電腦和手機!」顧誠將紙做的物品點燃然後道。
「你走時候,這些東西都沒來得及玩,這倆件都是今年最新的產品,這個是平板電腦,這個是觸屏手機,呵呵,沒了鍵盤了,老板只在上面畫了數字,恩,想我了就打電話!」
看著石碑上女孩的臉龐,雖然隱隱約約,但是顧誠相信女孩是笑著的。于是,他也笑了起來。
空曠的公墓山坡上,顧誠一個人在烈日的照射下與紫凝竊竊私語,說著一年來他經歷的事情,無非就是又換了幾個工作,在秦州市的一些見聞。
日頭西斜,紅色的霞光從西方的層雲間穿透,白天灼熱的空氣散去,山間尤其有縷縷清涼的風吹拂著。
顧誠此刻才發覺時間已經過了好久,戀戀不舍的站起身子,顧誠對著沉默的石碑說道︰「紫凝,我明年再來看你!這次新找的工作要去外省,可能過年也不會來了!你一個人要乖乖的哦!再見!」
說完,顧誠回過頭,便要順著來時的路回家,誰料,就在此時異變突生。
就在顧誠隨意的瞟過天空時,突然發現略顯暗淡的蔚藍天空中,突兀的出現了一個黑點。這黑點在無比巨大的天空中滑翔,長長的白色氣霧好似尾巴一樣長在黑點後面。
飛機嗎?火箭?顧誠猶疑片刻,才慌亂的發覺,黑點竟然不是在高高的空中飛行,而是從天空向著下方墜落,這墜落的速度,飛快的加劇著。
隕石?顧誠好奇心升起,一邊觀察一邊說道︰「紫凝,快看,天空中有流星!」
沒過幾秒鐘,伸手指著天空中隕落黑點的顧誠,便徹底的愣住了。他看到了什麼?
黑點一路墜落,竟然離顧誠越來越近,空曠的山坡上草木無聲,黑點也顯露出它本來的樣子,竟是一個銀白色的圓形物體,長長的氣化尾巴跟在後面,白色長虹從天空襲擊向顧誠所在的地方。
「不!不可以!」顧誠慌亂的看到銀白色隕石越來越接近自己,巨大的呼嘯聲勢浩大,卷起的氣浪把地面的枯葉廢紙吹的亂飄,一股巨大的力量將顧誠推得站立不住,直接跪在地上。他恐懼的發覺,這不過拳頭大小的銀白色物體,掉落的地方竟然恰好是紫凝的墓碑處!
「不!」顧誠大喊一聲,強行壓抑住內心的驚恐,趴在地上的雙腿使勁一蹬,兩臂並攏伸出,擋在紫凝墓碑的上方,他要阻擋這塊石頭的沖擊。
「來吧!我不怕你!」看著正上方的銀白色石頭,顧誠大吼︰「想要破壞紫凝的房間,先過我顧誠這一關!」
「啊!」當石頭降臨時,顧誠艱難的舉起雙手,撐在自己身體上方,然後他便感到痛徹骨髓的感覺,睜著的雙眼看到石頭一踫到自己的手,便摧枯拉朽一般將手掌打穿,然後半截左臂也直接成了爛肉。
時間仿佛靜止了。
顧誠眼楮瞪得老大,愣愣的看著停留在自己額前的東西,本以為是個隕石,可是離近了才發覺,這是個渾圓的銀白色物體,表面沒有一絲的縫隙,光滑、美麗、流光溢彩,顯然不是自然的石頭。它是什麼呢?
顧誠沒有機會去思考了。就在一瞬之後,這銀白色拳頭大小的東西,便從他額頭正中直接進入,他的腦袋,有了一個陌生的來客。
「轟!」顧誠被沖擊力直接撞倒躺在地面,他只覺得意識越來越模糊,拼命集中精神,看著石碑上笑靨如花的女孩︰「紫凝,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能在你活著的時候,說我愛你,告訴你我的心意,把它傳遞給你听!如果有來生,我一定不再畏畏縮縮的猶豫不決了!」
隨即,顧誠便失去了知覺,猶如進入了萬古黑夜之中。
夜色降臨的泉縣人民公墓,荒涼的山坡上,忽然出現一團閃爍著炫彩光芒的圓球,這球體不斷的綻放著刺目的光焰,將附近的空間扭曲,從里面居然出現了一輪輪飛快的日出日落,時光流轉。
良久之後,這美麗的球體才停止運轉,突然的收縮變小,直到化為天地間的一粒塵埃消失不見。留下地面上腦袋一個大窟窿死的不能再死的顧誠尸體,和滿山靜默無語冷冷旁觀的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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