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第四區,海因里希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親愛的徐,這次我們用什麼貨幣結算?馬克?銀元?還是銀兩?」
「老規矩,用德國馬克結算。」徐天寶說道︰「等會你把詳細的清單給我的經理。」徐天寶指著遠處正安排工人裝卸機器的胡之春,「交給他就行了,這是我的得力助手——胡之春,胡先生。」上次用偽鈔兌換的真馬克還沒用完呢,自然得讓它們充分發揮貨幣的作用。
海因里希很高興,因為用馬克結算可以省去貨幣兌換的麻煩事,這又得讓那些所謂的金融家們又要從自己的佣金里分走一部分服務費。
「這清單~」海因里希話音未落,就听見廠區內響起了叮咚叮咚的鐘聲
頓時,廠區里的人臉上立刻露出緊張和嚴肅的神情。
「這是警鐘!」海因里希立刻反應過來,他問徐天寶︰「徐,這是怎麼了?」
「還不知道!」徐天寶大聲對黃成林說道︰「你立刻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黃成林立刻向最近處的瞭望塔跑去
「學敏~你馬上讓保安隊全體隊員集合,每個人還要帶上五顆手榴彈。」
「是!」柳學敏也應聲而去
海因里希忽然叫道︰「我的雇佣兵和鏢師們、馬車隊還在外面呢!」
徐天寶說道︰「那就請你立刻讓他們全部進入廠區。」
「好!」海因里希立刻朝站在不遠處,禮和洋行的中國雇員喊道︰「快,讓所有人都進來。」
可能海因里希好久沒大聲叫喊了,喊了這一嗓子之後,他居然劇烈咳嗽了兩聲,然後,海因里希搖著頭對徐天寶說道︰「徐,你這麼富有,你的工廠這麼大,可通訊設施卻如此簡陋,我建議你可以在你的工廠里安裝一些電話。電話~~你知道嗎?就是一根電線~~~」海因里希做出打電話的樣子,試圖讓徐天寶明白什麼是電話
看著海因里希的模樣,徐天寶笑出聲來,「海因里希先生,我知道什麼是電話,在我的下一份訂貨清單,就有這些東西。」
「噢~~徐~」海因里希的臉上立刻綻放出無數美麗的花朵,「你是我見過的中國人之中,最能跟得上世界潮流的人。」海因里希此刻甚至象抱著徐天寶親上一口
「尊敬的海因里希先生,難道你不想上牆頭看看,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嗎?」一直沒開口的羅伯斯終于忍不住說道
「對~先生們,讓我們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徐天寶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
「好!我永遠都有好奇心。」海因里希狠狠地瞪了羅伯斯一樣,以回擊他挑釁的眼神。
就在他們往牆頭走的時候,一隊隊身穿黑色對襟緊身制服的保安隊隊員扛著槍,排著隊,一路小跑地往去柳學敏那里集合。走出沒幾步,只見李堯臣和劉德勝也領著會友鏢局的鏢師們進了廠區。
「東家!」黃成林一路小跑過來,說道︰「弄清楚了,北面來了一隊毛子兵,還有馬拉的大炮。」
海因里希是听得懂中文的,但是卻不知道毛子兵是哪國的兵,羅伯斯在一旁笑道︰「中國人嘴里的毛子就是俄國佬的意思。」
「原來如此~!」海因里希點了點頭,但是轉念一想,這不是這個英國佬在嘲笑自己不了解中國人嗎?不過,這種不快很快被好奇所代替,「這里怎麼會有俄國佬的軍隊,俄國佬來這里干嘛?」
「天知道~!」徐天寶這時已經站上了牆頭,黃成林立刻遞上一個單筒望遠鏡,一旁的羅伯斯則象變戲法一樣從懷里掏出一個軍用望遠鏡,遞給徐天寶。
「謝謝!」徐天寶接過望遠鏡,朝北方眺望,一群穿著灰色呢子大衣、腳蹬長筒皮靴,帶著圓皮帽的俄軍步兵正緩緩地向自己的工廠前進,人數約在二百人左右。在步兵兩翼,是穿著黃色軍服的騎兵,他們背著馬槍,腰里別著馬刀。在步兵後面,有幾個穿著黑色軍服,頭戴小帽的俄軍軍官,在軍官身邊,是一門由兩匹馬拽拉的火炮。
「給我看看~~」海因里希說道
「給~!」徐天寶把望遠鏡遞給海因里希
「呃?」海因里希錯愕了一下,隨即大笑起來,「徐,那是一門1877年式44mm野炮,1877年時由德國和俄國合作研發生產。天吶~~俄國佬居然用這樣的老古董和日本人作戰。」
一旁的黃成林端起了手里的金鉤步槍,對徐天寶說道︰「東家,咱們打?」
徐天寶白了他一眼,「打什麼打?不要沒事給自己找麻煩,也許他們只是路過呢?」
黃成林悻悻地放下了槍
這時,只見俄軍在距離兩千米左右的位置停止了前進,同時,有一個中國人打扮的人,騎著馬離開的隊伍,往工廠這里飛奔而來
那人在距離圍牆不到二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大聲叫道︰「寨子里的人听好了,俄軍是來搜捕襲擊了俄軍的土匪的,如果你們見到了可疑的人就交出來。如果膽敢窩藏,一旦被俄軍搜出來,就按通匪論處。」
黃成林大叫道︰「去你女乃女乃的,俄人佔了我們的東北,他們才是土匪強盜。你個忘了祖宗的孽障,給俄人當走狗,你才是通匪。」
「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人威脅道
「我~~」黃成林正欲再罵,徐天寶厲聲喝斥道︰「住口~!」
「東家我~~」黃成林憋紅了臉,分辨道︰「我只是氣急,這狗仗人勢的東西。」
徐天寶昂著頭,怒視黃成林,語氣無比嚴厲地說道︰「你還知道我是東家?我都沒說話,你就搶著開口,還有點兒規矩嗎?眼里還有我這個東家嗎?」
「東家~~成林真是一時氣急,你饒他這回!」柳學敏趕緊打圓場
黃成林也不傻,趕緊說道︰「東家,我錯了,下次不敢了。」
「嗯!」徐天寶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對這下面的人喊道︰「回去告訴老毛子,這里沒有土匪。而且這里是中立區,就算有土匪也輪不到他來,自有我國官府。」
那人洋洋得意地說道︰「這位後生,我可告訴你,這伙俄人可以拉著大炮來的,這大炮一響,父母白養,你可想清楚了!」
「廢話少說,回去傳話!」徐天寶一揮手
「哼!」那人冷哼一聲,隨即掉轉馬頭回到俄軍陣中,不一會,那人又跑了過來,「俄國老爺說了,要進寨子搜查。」
「搜你妹啊~!」徐天寶這下是真怒了,「讓老毛子快滾!」
「好~你等著!」那人悻悻而歸
說也奇怪,那人回去傳話之後,俄軍果然又慢慢吞吞地撤退了
「俄國佬向來欺軟怕硬,貪得無厭。」海因里希說道︰「要不是因為俄國人口眾多,國土面積巨大,就憑這個自給軍隊的步槍都無法自給的國家,哪能成為列強?」
徐天寶抬起右手,輕輕模了模自己的右眼皮,「怎麼今天我的右眼皮跳的這麼厲害?難道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黃成林問道看了看憂心忡忡地徐天寶,欲言又止
徐天寶看了看手表,對海因里希等人說道︰「今天時間不早了,諸位就留在廠里過夜。」
李堯臣和劉德勝拱手道︰「多謝徐少美意,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眾人開始緩緩地走下牆頭,徐天寶把望遠鏡還給羅伯斯,「謝謝!」
羅伯斯卻說道︰「徐先生,我覺得俄國人並不是撤退。」
「哦?」因為望遠鏡的緣故,徐天寶對羅伯斯多了一絲好感,「為什麼?」
「直覺~軍人的直覺。」羅伯斯望向俄軍撤退的方向
「直覺嗎?」徐天寶笑笑,「你和我想的一樣。所以,今天晚上我們要格外小心。」
初春時節,口外的夜晚還是冷颼颼的。尤其是在五米多高的瞭望塔上,高處不勝寒,風勢更大。不過,徐天寶規定,為了不暴露瞭望塔,晚上守夜的隊員不許點火或者點燈取暖。守夜的保安隊隊員,每人發一件厚厚的棉夾襖,還有一兩燒刀子。
值班隊員郭通一兩燒刀子下肚,一股熱氣就從肚子里涌出來,他雄糾糾氣昂昂地站在瞭望塔里東張西望。
「嗯?喂喂~耿三兒,你看,那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在動啊?」郭通的眉頭擰成一個川字,努力地想看清遠處的動靜。
「啥東西?」耿三也望了過來,「被你這麼一說,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動~」
「是有東西?」郭通說道
轟
一聲巨響打破夜晚的寂靜
郭通和耿三被嚇得半死,兩個人抱著槍,蹲在瞭望塔里,「剛才那是咋回事?」郭通問
「我~~我哪兒知道!」耿三答道,說罷他小心翼翼地抬出頭來向外張望
轟
又是一聲巨響,郭通和耿三只覺得瞭望塔晃動了一下,「媽呀!」郭通扔掉手里的槍,從瞭望塔上逃了下來。
「喂喂~」耿三盡管很害怕,但是依舊堅守在瞭望塔里
大炮的響聲驚醒了廠里所有人,叮當叮當的警鐘再次響起。因為事先有準備,所以保安隊隊員都是穿著衣服,抱著槍在睡覺。炮聲一響,保安隊隊員們紛紛從宿舍里跑了出來
「集合~集合~!」黃成林一面命令保安隊隊員集合,一面又把剛剛集合完畢的保安隊隊員分派到各個防守位置。
「哪里大炮?」徐天寶外罩一件大衣,來到中心廣場
「東家,是北面!」柳學敏已經從北牆那頭回來了,跟著他一起回來的還有逃下瞭望塔的郭通
「媽呀,太嚇人啦!」郭通心有余悸
「怕什麼?」徐天寶不屑道︰「我們的洋灰復合土牆有兩米多厚~」
「烏拉~~」
突然間,「烏拉」的喊聲在四面八方響了起來
許多保安隊隊員惶恐不安起來,畢竟他們只是新兵
「老毛子?」徐天寶插在衣袋里的手在USP手槍上模了模,「果然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黃成林嘩啦一聲拉動了槍栓,「東家,咱們和老毛子拼了!」
轟
又是一發炮彈打在牆壁上,飛濺的水泥碎屑臨空飛舞
一些膽大的保險隊員不安地東張西望,而一些膽小的已經兩腿打顫了。有一個隊員朝徐天寶望了一眼徐天寶,發現徐天寶沒有朝自己這邊看,于是扔掉手里的槍,撒腿往工廠的大門跑去
「喂,別跑~~站住!」黃成林大聲叫道,同時也追了出去
呯~~
黃成林剛踏出去兩步,就听身後一聲槍響
只見那個逃跑的隊員身子向前一揚,像是後背被人用力推了一把似得,一個踉蹌就倒在里地上。
「再有人要跑,就和他一樣!」徐天寶厲聲喝道︰「咱們手里有槍,又要那麼高那麼厚的圍牆護著,怕什麼?」
只見徐天寶把手里的步槍扔回到一個隊員手里,隨後對黃成林說道︰「這就是你練的兵?一群懦夫,一群熊球。」
「東家~~」黃成林象分辨,但又不得不放棄。
「哼~!」徐天寶對黃成林說道︰「我現在不和你計較這些,你立刻發動所有的男人,去倉庫里把手榴彈都抬出來。」旋即又對柳學敏說道︰「你~立刻安排隊員們上槍就位。如果有人想跑,軍法處置。」
「是~!」黃成林、柳學敏和保安隊隊員們都是齊聲答道,沒有絲毫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