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中,已經步入中年的物理老師正站在講台上講解著一道物理題,這位物理老師姓鄭,鬢角的發絲已經有些發白了,但依然充滿了激情,講得鏗鏘有力唾沫橫飛。
「報告!」呂浩然很突兀地站了起來,「老師,我肚子疼,想上廁所!」
鄭老師有些不悅地看了呂浩然一眼,被打斷思路,總是讓人很不舒服,不過他沒說什麼,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在呂浩然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身後的講解聲已經再次響了起來。
出了教室,呂浩然並沒有上廁所,而是沖向了樓梯,扶著欄桿,呂浩然拔腳狂奔,很快就沖到了樓下,腳步落地的回響聲在安靜的走廊中傳出很遠很遠。
呂浩然下樓之後就轉到教學樓後面,鑽進兩棵松樹的空隙中發動了地行之術。
二樓某個教室,一個靠窗的位子上坐著一名小女生,正百無聊賴地往窗外看著,午後的陽光總是讓人昏昏欲睡,講台上的老師又那麼有激情,吵的想睡覺的學生都無法閉眼,她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盯著窗外樹上的一棵小鳥出神。
忽然,眼角的余光中出現了一道人影,她定楮一看,原來是一名穿著初四校服的學生,心里忍不住有些羨慕,在這樣的午後,就算不能睡覺,出去曬曬太陽也是很愜意的嘛,哪像自己,還得老老實實地坐在教室里听課。
真是悲哀啊……剛感慨完,她的眼楮就驟然睜大!
見鬼了,她剛才看到了什麼?看個人轉到樹後就消失了!那棵松樹的寬度根本就擋不住一個人的身影!是自己太過瞌睡眼楮花了,是那棵樹下有個地道,還是……大白天的,昨天看的《男生女生》雜志中的那種校園鬼魂也會出現嗎?!
激靈靈地打了個寒戰,她還待仔細看去,忽然听到有一個帶著憤怒的聲音在叫自己。
「初小桐!!!」
呂浩然並不知道自己一時情急之下,在校園里施展的神通被一個上課神游的小女生看在了眼中,他急匆匆地離開,下一刻再次閃現出身形的時候,已經出現在北山鎮那座石橋的一個橋洞中了。
不顧有些污濁的河水和淤泥,呂浩然跳出橋洞,往旁邊的那個橋洞而去。
橋洞中,陳默和鐘建平背靠背地坐在一起,其中陳默面向著呂浩然來的方向,正垂著頭看向不知名的方向,目光呆滯完全沒有焦距,帶著淡淡地絕望之意,眼角有著紫黑色的淤青,嘴角也是掛著血絲,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爛不堪。
鐘建平則是背著呂浩然的方向,看不清什麼狀況。
「陳默?」呂浩然叫了一聲,「陳默!」
听到叫聲,陳默的眼楮漸漸有了焦距,目光看向呂浩然,嘴唇囁嚅,嘴角微扯,那表情看起來像是想笑,又像是要哭一般,「呂,呂浩然……」
叫了這麼一聲之後,陳默是真的哭了出來,聲音中有解月兌也有無盡的委屈,他身後的鐘建平听到聲音,也艱難地爬了起來,倒是沒哭,而是面帶喜色的看著呂浩然,呂浩然這才注意到,鐘建平倒是沒受什麼傷,但臉上也依然有惶恐之色未散。
「這麼大的人了,哭什麼哭?!」呂浩然皺眉道,「你們倆在這里干什麼,怎麼了?誰把你打成這樣了?!」
「呂,呂浩然……我,我把學,學費給丟了……那,那是,是我爸媽好,好不容易攢下來的錢啊,我,我給丟了……」陳默邊哭邊說,斷斷續續的,他人很清瘦,個子卻不矮,在這之前,呂浩然從來沒想過這個雖然有些自卑,但從來都表現得很堅強的同學會當著他的面哭得這麼傷心。
「陳默,你別哭了!」呂浩然皺眉說道,「鐘建平,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鐘建平身上沒有傷痕,更沒有哭,他苦笑了一聲,聲音中帶著惶恐和無可奈何,道︰「錢不是丟了,是被人搶了!」
「被人搶了?!」呂浩然問道,「看清楚了沒有,誰干的?!」
「幾個社會上的人,其中一個是附近的混混,其他人都沒見過!」鐘建平無奈地說道,攤上這種事,除了自認倒霉,他不知道還能怎麼辦。
「你們倆是死人啊?!兩個大男人,大白天的能讓人給搶了?!」呂浩然怒道。
鐘建平被人搶的時候不像是陳默那樣拼命反抗,他很膽怯地把錢交了出去,免去了一頓皮肉之苦,听呂浩然這麼說,頓時有些羞惱,「他們五六個人,年紀都比我們大,還都拿著匕首,我們能有什麼辦法?!陳默和他們搶,如果不是我求那些人,他就被人捅了你知道嗎?!」
呂浩然陳默了下來,這倆人不是自己,他們真是沒有辦法的……
「你說有一個是附近的混混,認識嗎?我去幫你們把錢要回來!」呂浩然道。
「不認識,不過見過幾次,就是經常出入學校後門那個游戲廳的一個人,染著綠色的頭發那個……」
「我知道了!」呂浩然咬牙說道,綠色頭發的混混,整個青山鎮也就那麼一個,整了個街霸中古烈的那種發型,咋咋呼呼,放學時見著,總能听到他發出一些奇怪的叫聲來吸引同學們的注意,看到那些學生露出有些畏縮的目光就顯得很得意,總之,這是個很能裝的一個人,呂浩然背地里還罵過他來著。
「行了,你們倆快回去上課吧,老師找你們都找瘋了,再不回去你們父母就要到學校去找人了!」呂浩然道。
「可,可是錢怎麼辦啊,把錢丟了,我怕我爸揍我……」鐘建平小聲說道。
呂浩然沒搭理他,走到陳默身前,發現陳默還在發呆,嘴里不斷地嘀咕著怎麼辦怎麼辦,神色不知所措又帶著絕望,眼淚止不住地流著,簡直有些魔怔了!
「陳默!!!」呂浩然大吼一聲,「的別哭了!學費我先借給你,回去包扎一下,就說你摔到河里了!」
呂浩然沒讓他們告訴老師或者家長,因為那樣解決不了問題,那些混混根本就不怕老師,他們的父母又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混混們更是不怕,更何況,陳默和鐘建平肯定受過威脅了,也不見得敢告狀。
既然自己能替他們解決,又哪用得著那麼多麻煩?
在呂浩然的吼聲中,陳默回過了神,听到後面的話,他眼中又漸漸地有了神采,「呂浩然,你,你有那麼多錢嗎?」
「有!明天拿給你們!」呂浩然道,「我們走吧,回去就跟老師說陳默騎車掉到河里了,鐘建平帶你去醫院包扎、輸液,所以才沒去上課,還有,不想讓父母知道,一會就往家里打個電話!」
「可,可我家里沒有電話啊……」陳默小聲說道。
「讓你氣死了,你家里沒有,鄰居有沒有?村里有沒有?!」呂浩然氣道。
「哦……」
兩人的車子就扔在橋上,呂浩然幫陳默推著自行車,三人就這樣慢慢往回走去,途中還去了家小診所給陳默包扎了一番。
路上經過交談,呂浩然才知道,兩人是在上學的路上被人搶的,今天正是交學費的日子,雖說九年義務教育免費,但有些雜費和住宿費還是要交的,陳默和鐘建平就是住宿生,兜里光是一年的住宿費就好幾百,雜七雜八加起來,每個人都有小兩千塊錢了,也不知道怎麼就被那些小混混給盯上了。
被搶的時候,那些小混混一亮出匕首,鐘建平就熊了,怕吃苦頭,就乖乖把錢交了出去,而陳默卻是拼命反抗,他家里條件不好,爺爺女乃女乃還有病,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種著幾畝地,還要照顧老人,又得拱兒子上學,日子過得很緊吧,這一千多的學雜費,還是好不容易才省下來的,陳默又怎麼會心甘情願地讓對方把錢搶走?!
鐘建平把錢交出去,充其量被父親責罵一頓,而陳默的父母或許不會這樣,但正是這不打不罵才讓陳默無法承受!
結果自然不用說,營養不良的他,又怎麼會是那幾個混混的對手,錢沒了不說,還挨了一頓打,最後又被人推下河。
說是河,水面其實僅僅沒過腳踝,滿是淤泥,不然那些小混混也不敢這麼做。
之後,被一種苦悶絕望情緒包圍的陳默就呆在橋洞里,整個人都魔怔了,腦海想著父母那勞苦年邁的身影,想著自己的無能,就那麼過了一上午,鐘建平也是怕被父母知道挨揍,又讓陳默這一哭給弄得六神無主,竟就在這里陪著他呆了這麼長時間!
等他們走到校門口的時候,下午第一節課早已結束,第二節課都快下課了,呂浩然搖了搖頭,回去怎麼跟溫小慧,怎麼跟老師解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