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道︰「假象?」
「是啊,李主任。」西重集團的這位負責人端著一張苦瓜臉,說道︰「一方面,是為了給買家一個好印象,讓他們覺得咱們西重集團是一個好廠子,出高價前來收購,另一方面,我們也是為了不虧待職工。公司早就處于虧損狀態了,但這麼多的工人要吃飯啊,我們便從銀行貸了一筆款子,用來維護正常的生產。」
李毅道︰「西重集團,真的走到這一步了嗎?這可是一家有著數十年歷史的老廠。」
「早幾年就不行了,從去年開始,就更加走下坡路,到今年,就完全是在撐著。要不然,省里也不會痛下決心,打算進行改制。實在是走投無路,不改制不行了啊!李主任,你是京城企改辦的主任,我們廠的改制方案,還請您早日批復下來呢!」負責人道︰「我們公司現在每拖一天,光還銀行利息,就是一筆大支出!」
一邊說著話,一邊進了電梯,來到辦公大樓的辦公室里,大家坐下談話。
李毅道︰「買家看到你們公司生產效益這麼好,他們就不疑惑嗎?這麼好的企業卻要賣掉!」
「他們沒有疑惑啊!他們看到我們的生產情況這麼穩定,還特別高興,以為貪了一個大便宜呢!」負責人笑道。
李毅道︰「那你們的企改方案,拿到職代會上討論過沒有?我剛才跟那些職工們聊天。他們沒有一個人知曉這個情況的。你們這是打算欺瞞他們嗎?」
負責人坦然道︰「李主任,你言重了。我們雖然沒有通知所有的職工,但這個企改方案,還是召開過職工代表大會,大家進行過討論和表決的。」
李毅道︰「那職工們怎麼都不知曉呢?」
負責人道︰「當初召開職代會,每個車間只選了一兩個代表出來參與,我們在職代會上再三叮囑過他們,企改方案批復下來之前。叫他們不要說出去。這八字還沒有一撇呢,我怕傳出去後,會引發沒必要的騷亂。」
郭金燦笑道︰「李主任,的確是這麼個情況,職代會是肯定召開了的,但出于穩定考慮,這才沒有宣揚出去。」
李毅心里清楚。國企改制中,如果官商勾結甚囂塵上。唯有職代會可能會成為阻止改制貪腐奧步的一道屏障。
但這也只是一種「可能」。
在實際的操作中。職代會看似是某些人侵吞國有資產的一道不可逾越的關隘,其實,對于那些老謀深算的家伙來說,職代會不過是他們把弄于掌股之間的一個玩偶。為拿下職代會這一關,他們可謂詭計百出,多的是歪門邪道來應付。
李毅緩緩說道︰「那就把當初參加職代會的職工代表們再次請來,我有話問他們。」
負責人表情一滯。說道︰「李主任,這……」
李毅虎著臉道︰「有什麼為難之處嗎?」
負責人道︰「時間隔了這麼久。現在又是上班時間……」
李毅道︰「你想說你找不到他們人了嗎?你們難道沒有按規定組織會議簽到?也沒有預備會議記錄簿?」
負責人的額頭也開始冒出冷汗來了。
李毅沉聲道︰「提交職代會表決的方案,必須提前10天發給職工代表。召開職工代表大會預備會議,組織職工代表審議的規定?你們身為公司高層領導,知不知道上面的那條規定?」
負責人道︰「當時情況緊急,我們公司領導層即刻拿出議案後,就立馬付諸表決。」
李毅道︰「你們突擊召開職代會,不給職工代表留有充分的征詢本部門職工意見和獨立思考的時間,這是違反組織紀律的行為!」
「李主任,是我們的錯,我們當時操之過急了。」負責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心想這個李主任年紀輕輕的,怎麼有這麼大的威儀啊!那雙俊目一瞪,能把人嚇個半死呢!
李毅道︰「在涉及企業改革、改制、職工下崗分流等重大問題時,應采用無記名投票的形式表決。你們當初是采用的這種方式嗎?」
負責人道︰「是的,是的。」
李毅道︰「你現在就去把你們能找到的職工代表給我找過來!我要當面問問他們!」
郭金燦道︰「李主任說的話,你們听到沒有?還磨蹭什麼,還不快去!」說著話,對著那個負責人連使眼色。
那個負責人連聲答應,起身離開。
李毅對職代會里存在的種種貓膩,也有所了解。
某些國企單位,為使職代會能夠順利通過廠長、經理的主張,避開職代會對其主席團的選舉和主席團對職代會的組織職能,把職工代表大會渲染成由廠長經理給職工選出的代表開的一個會議,而非規定的「職工行使民主政治權力的一個組織形式」,或者干脆把職工代表大會混同于工會會員大會,由行政領導班子決定召開或不召開、何時召開職代會及其會議議程;由工會主席充當經理、廠長的替身,取代職代會主席團,違規主持會議和領導職代會屆期內的所有活動。使職工代表在被蒙騙中喪失對職代會的主導權。
召開職代會時,廠里臨時隨意指派會議主持人;宣讀方案後不組織代表審議,直接付諸表決;表決時不設投票箱,由主持人直接收票;不清點參會人數;不宣布發出票數和收回票數,馬馬虎虎地通過。一旦未能通過,還可當場宣布發現程序錯誤,表決無效。
西重集團的黨委書記兼董事長孫政富率領一眾手下趕了過來,向李毅問好,說要安排宴會,為李毅接風洗塵。
西重集團是一家大型國有企業,集團黨委書記的職務,跟李毅的級別是一樣的,都是正廳級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