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貴妃雖病著,卻並不是足不出戶,現如今佟國綱的靈櫬已經運回來了,喪事也辦完了,消息已經是舉國盡知,再想要瞞,就不是那麼容易了,于是康熙和四阿哥以及訥敏慢慢的先滲透著,又一點一點的做著鋪墊,然後才將消息試探著說了出來,可饒是皇貴妃心里已經有了不好的感覺,等真听到這個消息之後,還是沒承受住,立時就暈了過去。
幸好康熙事先就叫了御醫在一旁候著,趕緊著上前搶救,足足忙活了好一通,費了好大的力氣這才算是將皇貴妃救了回來,可是她的身子卻還是因此又損及了不少,臉色較之以前也是差得不行,心情自然就更不會好了,雖有訥敏的插科打諢和四阿哥的承歡膝下,也只能是讓她略微展顏,听她身邊侍候的人說,私下里皇貴妃還是會時常會抑郁難展、傷心落淚,御醫們表示,若是再這樣子下去,那情況就會很不好了。
四阿哥對此很是憂心,「等我跟汗阿瑪請旨,準額涅的家人進來勸勸。」
「爺,」訥敏的面色卻顯得有些猶豫,「我今天听到了一點風聲,卻不知是真是假,正想著要說給爺听听呢。」
「什麼事兒?」四阿哥不由得皺了皺眉,「是與額涅有關嗎?」
「是有關的,」訥敏點了點頭,先確認了一下外面沒人在偷听,門口李嬤嬤也守得好好的,這才將話說了出來,「今天我听有人說,大舅爺的陣亡,與索額圖、明珠,甚至大哥,都有些關系。」
「什麼?」四阿哥還真不知道這事兒,「你是從哪听來的?」
「就是天穹寶殿附近,」訥敏對四阿哥說明著,「今天額涅午歇的時候,我因想不出用什麼辦法才能勸額涅開懷,覺得心中煩悶,就出了承乾宮在附近閑逛,結果就听到了這樣的話,我本想讓人去查問,可又一想,這事兒或許有可能涉及到機密,就做罷了。」
象這樣的戰場內訌,康熙是不可能宣揚出來丟自己臉的,訥敏若不是重生而來的,現時也不可能會知道這件事,不過,她跟四阿哥說的也並不是假話,佟國綱陣亡,當時在場的人很多,就算開始的時候,他們尚還不明白其中的緣由,但在打完仗之後,佟國維瘋了一般的跑去找索額圖算帳,喊叫聲音之大,即使離得遠,也能听個一句半句,再加上這些人日常也有所見,于是各自的心里就都有了些猜想。
而等這些人打了勝仗回來,等待他們的不是獎賞,而是處罰,心里自然難免憋悶,發牢騷的時候,這些事情和猜想難免就會帶出來一些,再經過一些演繹,說法更是變得有些五花八門,只是在康熙的壓制下,沒有敢拿到明面兒上來說的,而宮中對此的傳言就更少之又少,但少之又少,卻不等于絕對沒有,再加上訥敏存心去留意,剛剛好,就在今天,有了一點兒風聲過耳。
四阿哥沒有這個存心,也沒去留意過,自然也就沒有風聲過耳,于是就問訥敏道,「你都听到什麼了?」
「我因離著遠,只听到了零碎的幾句,話音也並不是很清楚,」訥敏含糊著說道,「好象是說,大舅爺陣亡的那場仗打完之後,二舅爺曾經如瘋了一般的跑去找索額圖,差些就打起來了,又說,舅爺們跟索額圖的不和,是因為大哥和明珠挑撥的緣故。」說到這兒,訥敏抬頭看著四阿哥,有些擔憂的說道,「爺,听到這個話,我這心里就一個勁兒的發緊,若這些是假的也罷了,可若是真的,額涅知道了又不知會如何了。」
「這事兒是真是假還不一定呢,你現在且不用擔心這個。」四阿哥嘴上這麼說著,但回想起自己和大哥去迎大舅爺靈櫬的時候,二舅爺以及周邊人的神色,當時自己還以為他們是傷心過度因而有些失態,現在看來,應該是其中另有緣由。
四阿哥心下信了幾分,眉就不禁皺緊了,臉也有些沉了,迅速的想了想這事兒涉及到的各方牽扯,先一個就囑咐訥敏,「你今天沒去查問是對的,記得讓你身邊的人把嘴閉緊了。」
「我已經告誡過她們了,」訥敏點了點頭,「等過會兒,我再鄭重的囑咐囑咐。」
「若這事兒是真的,」四阿哥依舊皺緊著眉,「那讓額涅家人進宮的事兒,就要再想想了,別她們一個說走了嘴,讓額涅更添一層煩憂。」
「我就是擔心這個呢,」訥敏附和著說道,「本來爺的主意是極好的,這時候有家人的開解,對額涅的病情肯定是有好處的,可現在卻平白的添了這麼一樁子」
「沒關系,」四阿哥的腦子很快,這時候已經想明白了,「汗阿瑪對額涅的身子也是極關注的,他如果應了我的請旨,就即便這事兒是真的,他也一定會有安排的,只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到時候,你盡量在那邊守著,適時的做個提醒。」
「好,」訥敏點頭鄭重的應著,「我記下了。」
其實,訥敏會跟四阿哥說佟國綱陣亡內有緣由的事兒,除了擔心皇貴妃的身子之外,更主要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知道,前世四阿哥不知道,結果在對索額圖的態度上就與之前沒什麼不同,而佟佳氏家族看四阿哥根本就沒將佟國綱的仇當回事兒,心里自然也就跟他遠了,現在訥敏倒也不是想讓四阿哥對索額圖怎麼樣,四阿哥現時處事雖有些急,但還不至于沒分寸到這個地步,不過在知道了這樣的事兒之後,想來他在對著佟佳氏的時候,應該就會有所表示了,這樣保持著一個較為良好的關系,即使佟佳氏的主要成員以後還要支持老八,但見是四阿哥登基,或許就不會再幫著老八去明里暗里的使絆子了。
四阿哥所想得不錯,康熙在听了他的請旨之後,也覺得若有佟佳氏的人進宮來探望,對皇貴妃的病情應該會好一些,當然,佟國綱陣亡內有緣由的事兒露出來的後果他也想到了,不過康熙認為這並不需要擔心,因為他知道,佟佳氏也是希望皇貴妃的身子能好起來的,只要自己把話囑咐在前,他們是絕不會露出口風的。
事實上也確實是如此,借著新年將至的由頭,佟佳氏家族的人進到了宮中,與皇貴妃見面之時,只講好話喜話,對佟國綱的事兒絕口不提,即使皇貴妃問起了,也只說有皇上的恩典,一切都安排的很好,請皇貴妃萬勿憂心,保養身子為重,這樣地下的佟國綱也才會安心雲雲,當然她們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訥敏是不在場的,四阿哥雖說要她守著,可皇貴妃與娘家人見面說些私房話,也沒她在場的道理,不過,後來皇貴妃叫她過去,與自己娘家人見面時,訥敏看著她雖眼圈發紅,神情卻是安了幾分,就知道佟佳氏的來人是沒露任何口風了。
佟佳氏來人在見到訥敏的時候,當然又是一番夸獎,听到皇貴妃說起訥敏為她侍疾,陪她說笑,逗她開心的事兒,又忙稱贊她孝心有加。
「額涅這麼說,我這臉上可要掛不住了,」訥敏手撫著臉,滿臉的不好意思,「要不是有額涅一力教著,我現在還愚笨著呢,我這一分的好里,卻是有額涅十分的功呢。」
「听听她這話,」皇貴妃笑著對自己娘家人說道,「還說自己愚笨,若這樣是愚笨,那這世上怕就沒有靈巧的了。」
「我原是愚笨的,」訥敏從宮女手里接過藥湯,先手踫著碗邊試了試溫度,然後才奉給皇貴妃,又笑著說道,「若現在能略有幾分靈巧,也是因為經了額涅教的緣故,所謂近朱者赤,這就是了。」
「看到沒?」皇貴妃搖著頭笑著,「她卻是連我都打趣起來了。」
「娘娘自是聰慧的,四福金也是靈巧的,」皇貴妃的額涅赫舍里氏笑著說道,「看著娘娘與四福金如此和樂投緣,奴才也能放心了。」
「嗯,」皇貴妃在訥敏的服侍下用過了藥,又笑著對赫舍里氏說道,「額涅不用惦著我,我這里一切都好,倒是你和阿瑪要多保重身體,」又對嫂子弟妹們說道,「我常在宮中,也幫不上家里什麼,只能多勞煩嫂子們了。」
「不敢,」皇貴妃的嫂子們忙起身說道,「這是奴才們當做的。」
「還有,」皇貴妃又再說道,「讓哥哥弟弟們好生當差,萬不可有絲毫懈怠之心。」
皇貴妃的嫂子們自是又恭敬的應了。
「大伯那邊,」皇貴妃再轉向赫舍里氏的時候,臉上又帶了些傷心之色,「我得消息晚了,之前的東西是皇上代給的,我的心意卻怎麼也是要表的,備的這些,額涅幫我帶去,代我在大伯父靈前上柱香,也代我問候大伯母。」
赫舍里氏應下之後,看皇貴妃面上有了疲態,就提出告退。
皇貴妃也不相留,對訥敏說道,「我現在的身子不濟,你去替我送一送。」
赫舍里氏忙說道,「不用了,奴才們自已出去就行了。」
「郭羅瑪瑪就別跟客氣了,」訥敏笑著伸手去扶赫舍里氏,「我不能侍候在您身前,已經是很有愧了,這會兒就且容我盡盡孝心。」
「可不敢。」赫舍里氏忙要推卻訥敏的手。
「額涅,」皇貴妃這時發話了,「您就讓她扶著,也算是代女兒盡些孝心了,」又對訥敏說道,「等到了外面,你就松開,給人看見了,總是不太好。」
赫舍里氏和訥敏均應了皇貴妃一聲,又跟皇貴妃行了禮,這才一同向外走去。
「郭羅瑪瑪,」訥敏一邊扶著赫舍里氏往外走,一邊對她說道,「這次大舅爺的事兒,我們爺去迎靈櫬回來,也是唏噓感嘆了許久,額涅一直跟我們說兩位舅爺是如何英雄了得,我們爺本還想著等再大些,就能有機會好好跟他們請教的,沒想到大舅爺卻遭此不幸,實在是太讓人惋惜,這次我們爺為了額涅的病,請旨讓您進來探望,也囑我一定要問問您,府里和大舅爺那兒,可有什麼需要的?我們雖常在宮中,做不了太多,但卻是真心想盡些心意的,這話,本該是他跟郭羅瑪法說的,可是那時候他看郭羅瑪法實在是傷心太過,就沒好前去多說話。」
「多謝四阿哥和四福金惦記著,」赫舍里氏彎彎腰說道,「只是家里實在是什麼都不缺,只能是先受著這份好意,等以後需要了,定會跟四阿哥和四福金開口的。」
「那就好,」訥敏對赫舍里氏笑笑,一邊繼續扶著她往外走,一邊說道,「我們爺和我一直呆在宮中,對外面的事情也不是很了解明白,您若是有什麼需要,可不許瞞著我們不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