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的青蛙?我有那麼慘麼?我好歹也算……」林甲苦笑著道。
「別再耍你的小聰明,老頭子我自有大智慧。」大長老揮手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坐下,仔細看著。」林甲無奈地坐在了平台上,看著大長老搬動周圍的水晶頭骨,按照某種規律擺成一種奇特的形狀。
林甲想仔細數一數到底有多少個水晶頭骨,但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無論他怎麼努力都數不清到底有多少個水晶頭骨。周圍的頭骨最多只有一二十個,但是林甲驚訝地發現,他數到一半的時候就會忘記數量,所以無論如何都數不清。
大長老將最後一個頭骨擺好之後,水晶頭骨突然離開了大長老的手,懸浮在兩人中間,飄在虛空里。清澈透明的水晶石質頭骨,射出耀目的光芒。光線經過水晶折射,發出的七彩光芒耀目璀璨,注滿了每一寸的空間。
一個聲音在遠處響起,初時細不可聞,漸漸俞來俞清晰。愈來愈巨大,象暴烈的激雷,一下一下敲進他的耳內。天地間充斥著那驚天動地的聲音。猶如遠古傳來的聲音,如鐘鼓、如人聲、如獸鳴、似乎包含各類聲音,又不是任何聲音。
奇異強烈的光線和巨雷般的聲音讓林甲的心頭一陣躁動,一口血箭從他口中噴出,仰身跌在地上。剛說了一句「不好……」眼前猛然一黑,驀地沒有了身體,只剩下純意識的存在。
沒有了懸空平台和水晶頭骨。沒有了球形房間和金字塔。沒有了紅袍白發的大長老甚至沒有了林甲自己。還是巨雷般震動耳鼓的聲音,依然盡是耀目的七彩炫光。
林甲痛苦莫名,偏又不能有任何動作。他接近崩潰的邊緣。所有的努力也是徒勞無功。
林甲不斷叫自己鎮定下來,不斷告訴自己這只是幻覺。只是一個惡夢。
巨音慢慢消去,炫光逐漸減弱。四周陷進無邊無際的黑夜里,一點光也沒有。
漆黑的上方有無數微弱的星芒迅速擴大,化作漫天星斗。林甲看到了自己的身體,他的意識回到他的身體內,又可以活動起來。四周響起奇怪的聲響。愈來愈清晰。有腳步聲和人的呼吸聲,是千百人的呼吸聲和腳步音。林甲突然間發覺自己置身于奔走的人群里,被擠帶得跟著奔跑起上來。
天空是一種奇特的灰色,明明是在白天,卻能看清天空的群星。林甲雜在急涌向前的人潮里,在一塊長滿及膝青草的大平原上,向著一個不知名的目的地推進。
他們的身後是高聳入雲的巨大城市,無論是氣勢恢宏的宮殿還是莊嚴肅穆的廟堂,從內到外都由各式各樣的石頭砌成和修飾。
周圍的人低頭疾走,他們身上披奇特的服裝,眼神呆滯,表情悲苦。林甲這時才注意他們的前額平削向上傾斜,後顱巨大,比例上大異常人。
林甲猛然驚覺,他們不是這時代的人。他們是史前的亞特蘭蒂斯人。
林甲驚呼起來,他希望這只是幻象,不過一切又是那樣真實。就像一刻前坐在平台上內面對大長老的那種真實。
莊周在夢中夢到自己化身為蝴蝶,醒來後他問自己,究竟是莊周夢見蝴蝶,抑或是蝴蝶夢見莊周。
林甲一模身上,觸手竟是古怪的衣物和那些亞特蘭蒂斯人一樣,他不由發出一聲驚叫。後面的人撞了他一下,原來他站立不走,阻住了後面古人類的前進。林甲踉蹌撲前,好不容易才站直身子。現在他是脅裹在亞特蘭蒂斯人的巨大人流中,欲罷不能。林甲發現自己原先過人的力量和速度完全消失了。
他不敢模自己的頭面,怕變成了亞特蘭蒂斯人的那種模樣。淚水從眼角汨汨流出,染得視線模糊不清,他只是感到悲傷,卻不知道為何悲傷。林甲隨著亞特蘭蒂斯人的隊伍,朝著他們的目的地推進。
從平原穿過森林,攀山過嶺,地勢再次平坦起來。林甲忽地驚覺他走在一條路上,一條闊可容二三十人並排而行的大路上。兩邊植著參天的古樹,大路一直伸展到平原無限的遠處,遠方似乎有無數個巨大的輪廓,在月色下反映出奇怪的光。
又走了很久,遠方的黑色輪廓漸漸清晰可見,是一支支建在地上粗大無比的柱裝建築,底部比頂部闊一倍有多,巍然聳立,林甲身旁的亞特蘭蒂斯人,望著散發著黃芒的黑柱,面上的神情悲傷,帶著種宗教虔敬,急步前行。那是他們的目標。
冷汗從林甲的額上流下,他知道,水晶頭骨把他從球形房間的時空,扯回現在這不知多少萬年前的時空內,經歷當時亞特蘭蒂斯人逃難時的情景。
黑柱愈來愈大,林甲倒抽一口涼氣,看去最少有幾百米以上的高度,在灰暗的天空下壯觀無倫。「這是……古代飛行器?」林甲只覺得一陣眩暈。幾十個柱台渾圓的柱體,出現了驚心動魄的變異。千萬條金黃光線,在烏黑柱體中翻騰疾走,明滅變化,蔚為奇觀。這些亞特蘭蒂斯人的飛行器果然是用光能來驅動的。
亞特蘭蒂斯人從東南西北四條大路走來,陸續進入柱台的大門內。開始下雨了,人群走得更急。
林甲剛想跟著進去,卻被一只手拉住了。「你不能進去,這是亞特蘭蒂斯的末日幻象。用志不分,其神乃凝。祖先的傳承只賦予勇猛堅忍的亞特蘭蒂斯後繼者。你不可有半點的松懈,不要迷失自己。否則將會迷失在末日幻象中,和亞特蘭蒂斯一起毀滅。」
林甲听到這話,全身冰冷,幾乎連血液也幾乎凍結起來。這聲音分明是大長老的,但他扭頭去看。卻怎麼也看不清抓住他手臂的人到底是誰。
「這是萬前亞特蘭蒂斯大災難的過往。想要繼承先祖的遺產,就要了解先祖的歷史,體會先祖的痛苦和悲傷。就站在這里看著,體會著,準備著……」大長老的聲音依然在林甲耳邊。林甲站住了,他就在巨大的飛行器下止步。
林甲默默地看著那些逃生的少數亞特蘭蒂斯人,乘坐飛行器離開。他淚眼迷茫,,現在他終于明白了那種莫名的悲傷因何而來。站在空地上獨自望著天空。傾盆的暴雨依然下個不停,天色突然變得像鉛一樣的黑,霹靂巨響,狂風夾著海水向岸上沖來,山洪夾著高山的巨石和泥流呼嘯而下,河里的水一尺尺上漲,一場可怕的洪水頃刻間就沖上了大陸。
人類的力量在自然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哪怕輝煌如亞特蘭蒂斯文明也難逃毀滅的命運。
林甲被淹沒在滔天的洪水中,他突然一種奇妙快樂的感覺,像一個平靜湖面上生起的漣漪,迅速蔓延往每一個細胞去,大腦中似乎有一些封閉的記憶也被洪水沖垮了。無數不明含義的信息如同決堤的洪水充斥了林甲的大腦,林甲悶哼一聲,腦部疼痛欲裂,卻沒有昏厥。
「開始了,先祖的經歷是痛苦的,傳承的過程也是痛苦的。」大長老的聲音變得縹緲虛無,若即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