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可是一步步腳踏實地地干起來的啊。沒有以前的苦,沒有以前賣命似的實干苦干,哪來的今天?哪來的領導的信任和旁人的尊敬?
想到這兒,他又想起一些人,那些在他的仕途中給他機遇、給他支持的人,那可是自己貨真價實的貴人啊!當年,要不是時任嵩陽縣委書記的張明寬力薦他到中央黨校月兌產學習兩年,自己是不可能有更大的發展空間的。
當年中央黨校畢業後,他被安排到毗鄰省會的管城縣擔任縣委書記。他大膽地進行了全方位的改革,從改變思想觀念入手,先改干部的小農意識、封閉觀念,組織數批干部到沿海取經;在體制改革上引進奧運機制,搞鄉、村分級競選,縣直競聘;在經濟發展上,他爭取做大縣城、做強工業、招商引資等措施,實行投資拉動戰略,創造了年增長百分之四十的「管城」速度。八年後,管城的經濟實力也由原先的全省倒數第八名躍居全省第一。
管城是多麼值得留戀的地方!他感嘆著,那時候,真是干啥成啥,想啥是啥,在官場上活得風生水起,羨煞旁人啊。後來,他被提拔到宛丘當常務副專員,在他的主持下,當地抓住京九機遇,拉了個百萬人的城市框架。可是,時運不濟,當時干事情處處掣肘,自己一心想做大做強,可是,在那里的五年,一直是磕磕絆絆,還險些倒下。後來被「閑置」到省經濟研究中心,一晃又是幾年過去了。
這幾年里,清閑得讓人發悶的日子幾乎磨盡了他的斗志。幸好在他準備就此放棄「進步」的想法時,省里的調令來了。
閑下來的這些日子里,他經常反思自己從政以來的成敗得失,為什麼在管城就能順風順水,而到了宛丘就寸步難行呢?想來想去,他覺得根本原因就是一把手和二把手做事的區別。想做出政績,想干出一番事業,必須當一把手!這次到沙穎,雖說是行政正職,但在黨內還是個副職,該怎麼踢這頭三腳呢……
一路上,管冠南這心思一刻都不曾停下來。
管冠南一行的到來,讓文冶秋頗感意外。往年,女婿都是正月初二來拜年,初五就打道回府了。這正月十四的怎麼又匆匆來一趟呢,難道是有什麼事兒?
文玟說︰「大膽老頭,見了父母官為何不拜?」見文冶秋驚愕,文玟忙解釋說︰「爸,冠南哥調來沙穎當專員了!」
文冶秋瞪了文玟一眼,轉頭問管冠南︰「真的?」
管冠南點點頭︰「是,任命剛下來。這消息傳得太快,就這幾天工夫,家里的門檻都快被踢爛了,真是不堪其擾啊。您這安靜,我們來躲躲風頭,也圖個清閑啊。家里不是有地區志和各縣的縣志嗎?正好趁這幾天看點書翻點資料。」
文冶秋嘆口氣︰「這樣說來,我倒是明白了這幾天為啥突然來了好幾撥人,原來是姑爺升官了啊。唉,我這里也不是淨土啊,昨天夜里到今天,這都送走好幾撥人了。不過,你把手機關上,我把大門插上,誰來咱也不開門,鬧中取靜!」
文冶秋的父親是晚清舉人,祖父曾被典入翰林。先前這個院子很大,佔地有二三十畝,日本人佔領龍湖時毀過,戰爭時炮火轟過,「文革」時也拆過,後來僅剩下五間正堂。「文革」後落實政策退還文家,文冶秋在北京當部長的大哥出資修繕,倒也整理出一個頗為寧靜的四合院。這幾年,文冶秋讀書之余,栽植了不少奇花異草,文玟又解囊購買珍奇異木,這小院愈發精致起來。即使是嚴冬,也顯得青翠蔥郁。管冠南徜徉其間,不禁感嘆,倘若自己年邁時,能有這樣一處居所來修養身心,該是何等妙事。
雖是翁婿,更兼師徒,舉杯共酌間,文冶秋高興得溢于言表︰「真是家門有幸啊,冠南主政,給祖上添大彩。干杯!」
管冠南也禁不住感慨起來︰「其實,最應該感謝的就是爸爸您多年來的教誨啊。我特別清晰地記得,那年上中央黨校,是您親自跑到北京找大伯,替我去……這些我沒齒難忘。」
文冶秋擺擺手︰「沙穎這地方情況復雜,你在這兒干事業,想有一番作為,難啊……」
管冠南說︰「困難再多也不怕,反正也不想再有什麼更大的進步了。我就想把這里當成人生的最後一站,真正施展開自己的抱負和真本事,為自己這一輩子留下點念想。」
從晚飯後開始,管冠南就在書房里足不出戶,細細地看起來沙穎地區志和各縣地方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