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大雨將最初的光亮也一並地淡抹去,內室已點起青瓷琉璃的燈,一側塌邊,左右兩邊各一只金鶴香鼎。香料皆藏于其月復中,裊裊的燻香煙霧從金鶴長長的嘴尖噴出,凝成細小的白線淡勻在空氣里。
期間,夾雜著女子淺淺的幾聲咳嗽,隨即是玉盤落子的聲響。
皇帝凝眸落在女子手下的白子上,思慮片刻,才欲將手中黑子落下,忽听得外頭傳來嵐兒的聲音︰「皇上,祥屏宮來了人,說有要事見皇上。」
珠簾外,嵐兒低眉垂目,她必然是要清楚問過是何事才會進來稟報。只是此刻,她又極好地略去了映妃有孕一事,只巧妙地說「要事」。至于見不見,那就是皇帝的一念了。
蘇妃細眼朝珠簾外瞧了一眼,轉而听得有一子落下的聲響,以為他是不應,卻不想,他跟著道︰「讓人進來。」
嵐兒心下到底是不快,眼前是皇帝發話,她自然不敢不從,悻悻地去傳了話。璇璣趕了一路,剛換上的衣服再次悉數濕透,她顧不得那麼多,跪下行了禮,才道︰「皇上,映妃娘娘懷了帝裔……」
白子從指間滑落,在白玉做的棋牌上發出駭人的聲響,蘇妃忙地抬眸,見男子已經轉身看向地上的宮女,嘴角已噙著笑︰「當真?」
「是……」璇璣依舊低著頭,「只是……娘娘淋了雨,此刻發燒昏迷了……」
「什麼?」不大的一聲喝,卻叫在場三人都一怔,皇帝已起了身,急轉了步子出去,「佟寅!」劇烈晃動的珠簾外,剩下的,只是男子有力聲音的回蕩。
璇璣也已經跟著出去,蘇妃緩緩站起來,底下一盤棋早已讓她方才不慎的舉動而打亂,她倒是驚出了一身汗。只不想,他根本未瞧。
「小姐。」嵐兒低低喚了她一聲。
她掩面微咳,眸中卻是一片犀利的冷︰「懷了帝裔……」
「小姐,可要奴婢去探探消息?」
蘇妃卻是冷笑,轉了身道︰「將棋盤收起來吧。」看來皇帝一時半會兒,是不會來她這慧玉宮了。
……
御攆在雨中穿梭得極快,璇璣已經跑了一路,此刻有些精力不足。勉強追了上去,及至祥屏宮門口,御攆停下,上頭的穗子還在劇烈地晃動著,皇帝已經迫不及待從里頭出來。
佟寅急叫了聲「皇上」,便匆匆跟上。
內室,所有人都跪下迎駕。他闊步上前,只朝太醫問︰「映妃如何?」
「回皇上,娘娘還未醒。」
「那她月復中胎兒?」
「這……」太醫略一遲疑,額上已是豆大汗珠,他忙道,「娘娘不過月余身孕,又受了寒……」
「朕只要一個結果!」
「臣……自當盡力!」太醫的臉色蒼白,忙又轉身入內。
璇璣追至屏風外,恰巧見皇帝出來,她一怔,只听他開口問︰「回來時還好端端的,何以就淋了雨?當時你不在?」
「奴婢……奴婢在。」她喘著粗氣,只能老實回答。
男子冷峻的臉龐猛地貼近她,說話間已是寒意森森︰「別以為他喜歡你,你就能忘了自己的身份!伺候主子不力,朕照樣可以辦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