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之人明顯震了震,撐在地上的手不自覺地收緊。靖兒已覺出了他的怒意,她依舊定定地瞧著他。他隱忍著,到底是開了口︰「皇上是要臣死。」簡短的話,他說得極慢,卻在字里行間透出這個男子縝密的心思。
靖兒仿佛是听到了好笑的事情,輕狂笑道︰「朕說了麼?」
薄奚灕沉著氣︰「臣若是不接近東越公主,那就有違皇命,是為不忠。臣若是接近了東越公主,那就是勾結東越,亦是不忠。」言至此,他頓了下,繼而又道,「皇上盛怒關押臣,不正是為了與東越的事麼?」
內室,依舊燻煙裊裊,燈影交錯。
兩抹呼吸聲一深一淺交替著。
片息,才聞得靖兒出聲,她的話里听似沒有怒,卻足以讓人斂息︰「那世子到底是做不做?」
薄奚灕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面前那明黃的御靴,素聞這少年帝王行事果斷,心思縝密,他今日才算是真正地領教到了。她就是不信他沒有逆反之心!
她是君,他是臣,至此還有他什麼話可說?
他的父王素來閑雲野鶴,總說朝堂之上的事風雲變幻,帝王的心是最深不可測的。他之前是不信的,而此刻,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薄奚灕低著頭,靜靜地思考著。
十多年前西涼內亂,太上皇沒有追究父王和幾個王爺的事並不是說太上皇心里沒有芥蒂。如今到皇上的手里,她到底是不想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皇上開始防著各位王爺,而這次邊界的事她更是要咬著顯宇王府不放了!
薄奚灕不說話,靖兒倒是沒有追著問,只淺淺地道︰「不早了,世子就先回去歇息吧,朕讓人在宮中安排了住處。」頓了下,她瞧著他笑道,「朕可不想東越公主來時還得去天牢見你。」
從皇帝寢宮出來,薄奚灕的臉色沉得可怕。
孫全原本想與他搭話,見他鐵青的臉色只能識趣地轉了口︰「世子隨奴才們去休息吧。」他招了招手,馬上有宮女拎著燈籠上前來引著他去。
乾承宮外,一抹縴細身影靠近,此時已晚。孫全定楮一看,竟是孟寧。
孟寧倒是沒有躲閃,上前問道︰「公公,皇上沒事吧?」她一手還拿著尚未收起的令牌,看得出,是急著進宮的。因為孟長夜擔心今日之事對皇上有影響才要孟寧連夜來看看,說是不必打擾,若是無事就讓她直接回了。
孫全上前行了禮,笑道︰「孟小姐放心,皇上沒事,正要就寢了。奴才得先送世子過北苑去,就先告退了。」
孟寧放了心,這才注意到孫全跟側的年輕男子,她忙朝他福了身子。
世子自她身側而過,昏暗的光線下,他只來得及匆匆瞧上一眼。雖是未來得及看清相貌,卻也感覺出了她並不似他所認識的那些大家閨秀般嬌羞,站在他面前也顯得那般落落大方。
「她是誰?」忍不住開口問。
深夜都能自由出入宮廷,還是個女子,這不得不讓薄奚灕好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