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課間休息(二)
天是湛藍湛藍的,間或有幾朵白雲慢慢飄蕩。
地上是一條長長的黃土路,如一條黃龍蜿蜒在碧綠的原野,路上何飛和蕭逸相伴而行,他們已經出游大半月了,以往鮮艷整潔的校服陳舊多了,不少地方上都沾有了一些灰塵,顯然,他們已經走了不少路了。
「蕭兄,此次游歷到此結束,明天我要回家一趟。」
「好,何兄,明日我也要回家一趟。家族中有人已經傳信與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與參與。」
兩人一邊緩步而行,一邊交談。
「此次家族來信說,家族設計的世界第一大船已到關鍵時期,凡家族子弟都要去幫忙。」
「哦,蕭兄對這些奇巧類東西這麼感興趣?」何飛問。
「當然!」蕭逸眼中閃現出一絲狂熱,「還要什麼比創造能更讓人熱血沸騰的呢?從無到有,這是一個多麼讓人沉醉的過程啊!何兄難道沒有追求嗎?」
何飛壞壞地笑道︰「當然有,征服女人。男人征服世界是為了女子,女子征服男人便擁有整個世界。你看,男人累不累,辛苦一場卻要便宜女子。所以我,征服女子就征服一切,成為高高在上的存在……」
「你這吃軟飯的家伙,」蕭逸笑著飛起一腳……
遠處是一抹青山,山下綠樹掩映中有個村落。這村落不大,只有不足百戶人家,四周種滿了杏樹,那杏樹上長滿了雪一樣的杏花,風一吹,陣陣清香飄出,彌漫四周。隨著香氣傳來的還有陣陣女乃聲女乃氣的童謠。
「我們最後一天的游歷,就到那村莊游覽一番,並了解些風土人。」何飛道。
「好,不知道別的同學游歷得如何?」
「是呀,特別是何其歡那小子,怎麼突然不辭而別了,難道是哪個女生約他?」
「何兄不是重色輕友的人,不像你這個何兄。」
「我這麼了,難道我堂堂何飛會是重色輕友?」
「你,你不是重色輕友,你是……重色賣友!」
「你……胡說!」何飛笑罵著追打蕭逸,沒有追上,便喃喃道︰「朋友是要為朋友兩肋插刀的。這插刀太血腥,就免了。為了我何飛終身大事,你們這些朋友給我賣一次也無妨嗎。朋友朋友,本就是為了出賣的嘛。」
蕭逸沒有注意何飛在嘀咕什麼,因為他也突然想起個問題︰「奇怪,那天我們怎麼都會睡覺了?」
進了村莊,是個空場地,一群頑皮的孩子一邊打來鬧去,一邊唱著童謠,蕭逸目視何飛道︰「就在這坐著煉心。」
何飛點頭,兩人隨意尋個地方盤膝坐下,兩眼微閉,全身放松,努力追求天人合一的境界。他們的舉動很快引起玩的孩子的注意,先是兩三個在他們周圍探頭探腦,見他們還是老僧入定一樣呆著,就更奇怪了,干脆圍著他們大喊大叫。
而何飛和蕭逸仍端坐不動,竭力克服周圍孩子的干擾,他們嘴里不斷叨念著︰煉心、煉心,我心靜如水,我心靜如水……
半響,何飛道︰「蕭兄,休息下!」
蕭逸笑笑道︰「好。」
他停止了動作,看著亂跑的孩子突然大聲道︰「小朋友們,我們來上課,好嗎?」
孩子們慢慢圍過來,還是鬧嚷嚷的。
蕭逸指著其中一個比較安靜的孩子說︰「大家看,這個小朋友最乖了,馬上坐好了,老師獎勵他一個小紅花。」他從衣袋里掏出剛才在原野上摘的一朵野花遞給那孩子。
孩子們的眼楮一下全看著那孩子,這下有一大半的孩子坐好了。
何飛在旁邊又插了一句︰「如果大家認真听講,好好學習,等會我給你們講個特別特別好听的故事。」
「唰——」所有的孩子都坐得筆挺筆挺。
何飛和蕭逸得意的笑了,指導孩子們搖頭晃腦地誦讀起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
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斷機杼。
竇燕山,有義方,教五子,名俱揚。
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
……
何飛和蕭逸沒有覺察到,天空中正有一個人影垂涎欲滴地看著他們。
一道輕風之後,場上的孩子們抬起頭來,驚奇地叫起來︰「兩個大哥哥老師呢?」
天空深處,似乎傳來淒厲的慘叫聲。
一間鄉村常見的農屋。
一群半大的農家孩子瞪著烏黑的圓溜溜的大眼楮,一眨不眨著看這前面的兩個大姐姐,其中青衣的少女手捧一本書,聲音清脆得像悅耳的鈴聲,她委婉地念著︰
「一只烏鴉口渴了,到處找水喝。烏鴉看見一個瓶子,瓶子里有水。可是瓶子里水不多,瓶口又小,烏鴉喝不著水。怎麼辦呢?……
小朋友們,大家知道烏鴉怎樣才能喝到水嗎?」
半大的孩子眨著烏黑的圓溜溜的大眼楮,迷惑地搖頭。
「不要緊,姐姐就知道你們不知道。」旁邊的紅衣少女道,她手一翻,桌子上出現了一個裝了半瓶水的玻璃瓶,旁邊還有許多小石頭。「下面看姐姐給你們做個小實驗。」
…………
「現在大家知道烏鴉是怎樣喝水的!」
「知——道——了——」稚氣的童聲整齊地喊道,聲音里充滿了興奮。
這兩個少女自然是衡山書院的韓月和小雪了。她們不知道,此刻,屋外,正有一個黑影緊緊地盯著她們,邪惡的三角眼好像要噴出火一樣。
三天後,午時。
兩道人影,一白一黑,一東一西,橫空而來。眼楮眨眨,已經從天際掠來,降落在山神廟前的空地的。
只見上官仁趾高氣揚、得意洋洋,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而無塵也是眉開眼笑,昂首挺胸,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兩人見面,各自一陣狂笑,然後朝對方不屑的撇了一眼,就自顧朝廟里面走。
上官仁一邊走,一邊說︰「今天輪到老夫開講,你哪涼快哪歇著去。」
無塵不樂意了︰「上周你先講,本周自然輪到老衲先講了,那有次次你先的道理。」
「老夫先講……」
「老衲先講……」
「老夫先講……」
「老衲先講……」
還沒有進門,兩老頭又吵起來,因為見何其歡不在場,自然沒有了顧忌,嘴上斗著,手也動起來。吐沫橫飛、手舞足蹈,飛沙走石,天昏地暗起來了。
噹——噹——噹——
一陣敲鑼打鼓聲讓兩老停下了,他們扭頭,見何其歡趴在屋頂,對他們倆大喊︰「有必要用這種方式通知我你們回來了嗎?我知道你們是高人,但大家低調點,低調點,好不好——」
二老有些尷尬,還是無塵厚道,道︰「我們學習了一些教育方法,想急著教你嘛!」
弄清了原委,確定二老不會發神經了,何其歡才小心翼翼地從房頂爬了下來,道︰「別爭了,您倆老再爭下去,這個廟也要給你們折騰掉了。還是隨天意,我們猜——」何其歡多了枚銀幣,朝天上一扔,任它自由落在手中,然後快速用另一手蓋住,接著道,「字朝上還是花朝上。猜中的先講課。」銀幣一面是字,一面是菊花。
無塵木然道︰「孩子,你當我們是白痴呀,你動作再快一百倍,我們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是字朝上。」
何其歡抓抓腦袋,道︰「你二老太厲害了,這不行,那咱們猜別的。」他想想道︰「瞧,那邊飛來幾只鳥,咱們猜是雙還是單。」說完,他就抬頭看天,靜靜等鳥飛來。
上官仁苦笑︰「古語說,呆頭看天,你小子這樣子果然像小呆頭!別看了,這距離再遠十倍,我們也能感覺到有幾只?」
「那……那……我們猜……」
「別猜了,如果我們會和你玩這游戲,真有人是白痴了!還是憑武力來定!」
「不行。」這回是何其歡大叫,「你們要打架可以,我先搬家了!」
無塵沉思了下,突然插話了︰「我說小施主,你今天怎麼說的都和賭有關,難道這三天,我們沒有盯著你,你跑到哪,迷上賭博了!」
何其歡愣了一下,連忙解釋︰「哦,忘了向兩位前輩匯報,賭博是我們學院的必修學科。」
「什麼?」兩老的眼楮大了。
「嘿嘿!」何其歡自豪地介紹,「這就是我們學院不同與別的學院的地方。」
「賭,是最能鍛煉人的心性的,大喜大悲、大起大落,或瞬間成為百萬富翁,或眨眼變成一貧如洗。賭博是心理的博弈,對訓練人把握形式,認清自我、平定心性,有極大的好處,我們很多同學都是靠它增強心理素質,增強自身觀察力和判斷力的。」
兩老對視,不禁搖頭,真是一個怪物學校。
無塵忍不住進行思想教育了︰「孩子,你簡直胡言亂語,你難道不知道百惡賭為首嗎?……」
上官仁插話了︰「喂,喂,不要誤人子弟,是百惡婬為首……」
無塵瞪著上官仁輕聲道︰「我這是為了強調,適當改變……」
上官仁自然不肯退讓︰「那也不能亂篡改,為人師表,教師首現要誠信嘛!」用到「為人師表」這個自己剛剛學來的新詞,上官仁不由有些得意。
「你——」無塵氣惱,「難道讓孩子賭博好?」
「這個嘛,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何其歡見兩老又要吵,趕緊解釋︰「當然我們學院鼓勵賭博,也不是無原則的,要有底線,要適可而止。數額上不能把褲子輸掉,情景上,不能沉溺……」
「好了!」無塵忍不住對何其歡發火了,「以後在我們面前,不許賭,連賭字都不能說!」
別說閑話,別離題了,還是確定誰先講課。
不能用武力對決,這樣何其歡威脅要逃跑;不能用賭局,無塵對此深惡痛絕;最後,最後,終于,在何其歡笑盈盈的注視下,在他險惡用心的誘導下,兩老開始了剪刀剪手帕……
兩老真是一臉的無奈,一臉的悲愴,若大年紀,大陸頂峰人見人怕的存在,居然要玩起兒童的游戲,幸虧這里比較偏僻,沒有人看見,要不然,兩老真要買豆腐去撞死了。
但是——為了教學,為了驗證自己的信念,就是真要買豆腐去撞死,也豁出去了。
于是,靜寂的山谷響起蒼老的、咬牙切齒的喊聲︰
「石頭——」
「剪刀——」
「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