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日出東方
日出之前的黎明,是一天最黑暗的時刻,站在疊翠山的頂峰上眺望,唯有一片茫茫的黑暗在松濤聲中浮動。
哦,還有一叢亂糟糟的手電光束,從遠處緩緩的移動過來。
「就要到了,咱們加把勁。」有人大聲叫道,給同行者鼓著勁,有人立即大聲回應著,粗獷的男人聲音和尖銳的女子聲音都有。
雜亂的腳步聲顯得有些沉重,夜里爬疊翠山可不是件輕松的事情,雖說這些人上山走的是最平坦的大道,可再平坦的山道那也是山路。
人聲越來越大,最後歡呼聲在寬闊的山頂響起,山崖邊數丈高的巨石旁,便是疊翠山有名的景點日出台。日出台上二三十個年輕人,站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說著話,等待著天明的時刻。
「蔡琳,在想男朋友啊?」
「我哪有男朋友?」這還是王俊杰熟悉的聲音,不管是問話者還是回答的人。
「還說沒有,上次我看見你們兩一起逛街來著,還想狡辯」說話的也是一個女孩,王俊杰依稀記得是商務部的一個丫頭,最印象深刻的是這個女孩臉上的俏皮小麻子,大大咧咧的性格和蔡琳很相似。
「真的不是,那只是普通朋友。」蔡琳堅決的搖頭予以否認。
「是麼,你敢說那個男孩子沒有在追你?」商務部的小丫頭嘻嘻哈哈的笑道︰「喂,我听說那人家里條件挺不錯的,有車有房有店面,對你也是愛得死去活來,干嘛不給人家點機會?」
王俊杰轉頭,看著十幾米外的蔡琳,女孩臉上的神情有些怔然。
「我不想說這個,」蔡琳搖頭,黑沉沉的天色,讓別人看不清她臉上的哀傷︰「喂,丁曉春,你們在嘀嘀咕咕說什麼呢?」
「啊?」日出台上亭子另一角的丁曉春莫名的抬起頭,他正和江城辦的同事爭論得激烈,冷不防被蔡琳一叫,驚訝的轉頭過來︰「沒說什麼呀。」
「不要在背地里說別人壞話,人家王俊杰又沒招惹你們,至于這樣嘛。」蔡琳咬著嘴唇說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心中總是有股難言的火氣壓著,總想要把這股無名火釋放出來。
丁曉春一陣失聲,蔡琳這麼大聲音說話,很讓他臉上有些下不來。
「哎呀,琳琳,你管他們說什麼呢,王俊杰和程夢雲的事,公司里誰沒在議論啊。」商務部小丫頭說著又轉過了話頭︰「不過那兩個人的事確實說多了也不好,別人的感情問題,自己背地里議論一下就好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這麼爭,多無聊的人才干得出?」
丁曉春頓時臉上通紅,小丫頭的嘴巴牙尖嘴利,他一個大男人又不能當真反擊,只能是憋悶在胸口不住咳嗽。
「程夢雲沒來吧?」有人忽然問道,日出台上的人群連忙轉身張望。
「沒有吧」有人出聲回答︰「在酒店大堂集合的時候,我反正是沒看見。人家大小姐,怎麼可能和我們一起模黑爬山?」
一句帶著幾分諷刺意味的酸話一出,頓時有不少人臉色難看起來,有人當即大聲說道︰「好好說話,別胡說八道啊,程夢雲可不是那種人,她們家有錢沒錯,可對同事可是非常好的,比你這種鳥人強多了。你要是不會說話,就把嘴巴閉上」
王俊杰眉頭一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程夢雲……也在疊翠山?
「你們別吵了,太陽就快要出來了」有人在一旁勸道。
東方已經不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露出青白的顏色來。天色逐漸開始朦朧,人們可以望見東方天空的雲霞變得生動,世界已經明亮了,清晨的風帶著一種濕潤,吹拂在每一個人的肌膚上。
「出來了」有人伸臂大呼。
東方的雲霞之中,已經有一線耀眼的光芒噴薄而出,鮮紅的太陽露出了頭來。
霞光大盛,照耀在山頂上,每一處都鋪上金色的光芒,無論是人們喜笑顏開的臉上,還是青草晶瑩的露珠,都能透出太陽光線的顏色。
美極了
王俊杰端坐在巨石之頂,望著初升的朝陽一點一點從彩雲中躍出,終至完整的俯視大地,胸中忽然有種無法抑制的豪邁,便如這紅日一般將心中的每一處照得分明,不曾漏下任何一個角落。
眼中有一輪紅日,心中也有一輪紅日,兩個太陽一內一外交相輝映,既相同又不同。
行星之上,便是恆星,人體能不能修煉到恆星的境界?
第九段的境界是行星,修煉到恆星境界便是第十段?九段功從何而來,地球上的人類怎麼能夠有將自己的身體淬煉成行星境界的功法,這等功法不說能在宇宙橫行
王俊杰微微張著嘴,面對太陽呼吸著,每一次呼吸都有一股熱流順著喉嚨流下,順著全身的氣息在身體內循環往復。
這是能量……
王俊杰心中忽然明悟,這便是所謂的闢谷吧,朝飲晨露夕飲霞,傳說中的闢谷境界原來是這樣。
「咦?」忽然有人驚奇出聲︰「上面有人」
在山頂對著朝陽歡呼的人群頓時齊齊轉頭,望向觀景台旁的巨石,這石頭小半懸空在懸崖之外,高足足有五六米,直上直下的九十度角,常人不借助工具不可能攀爬而上,若不是那人站得遠些,根本不可能看見上面有人坐著。
「誒,上面真的坐著個人,他怎麼上去的?」有眼尖的人,小聲奇怪的說道。
「是個男人,好像也是來看日出的,這麼黑的天怎麼爬上去的。」
蔡琳仰著頭,卻是覺得那個背影格外有些熟悉,心思恍然變得混亂起來,隨後猛然搖頭抗拒著某種想法。他怎麼可能在上面,估計應該還在江城吧。
听著下面的議論紛紛,王俊杰慢慢收起心思,舒出胸中一口濁氣,屈膝站了起來,轉身向下望了一眼,隨即便听見正猜測著自己身份的同事們,像是被子彈擊中般變得鴉雀無聲。
怎麼可能,真的是他?
蔡琳瞪大的眼楮,突然驚呼出聲︰「啊」
和她的反應一樣,不少人也是手捂著嘴巴驚駭望著前方,王俊杰一手拎著個偌大的背包,忽然從五六米高的巨石上跳了下來
這麼做,王俊杰同學也著實無奈,不然怎麼辦,讓人像看猴子一樣這麼圍觀?
為了不太驚世駭俗,他還須得假模假樣的用手搭了搭巨石的邊緣,便像是攀著石塊邊緣向外一般,便是這樣下面那些曾經的同事也有些大聲尖叫了,倘若干脆的向下一躍,這些人怕不是要馬上打急救中心電話?
「琳琳,看日出?」王俊杰笑著,對正急步飛奔過來的蔡琳招招手。
「啊?」蔡琳上一眼下一眼掃視著他的身體,又望了望五六米高的巨石頂端︰「你沒事吧?」
「沒事啊,為什麼會有事,不高啊。」王俊杰哼哼哈哈的答著,一面背起背包︰「今天在哪里開會?」
「在酒店,你不知道嗎?」。
「真不太清楚,我昨天早上到的,來得太早不好問你們住在哪,干脆找了個導游把我帶到這里看日出,咦,他人到哪里去了?」王俊杰佯裝的四處張望,那個子虛烏有的導游沒見著,商務部的小丫頭卻是看見一個。
小丫頭湊上近前,和蔡琳做著同一個動作,那就是審視這個熟悉的同事身上有沒有摔傷,直到最後確定對方安然無恙,這才夸張的拍拍胸脯︰「喂,你能不能別那麼帥啊,嚇死人的。」
「呵呵」王俊杰無語,只能是顧左右而言他︰「我還不知道你們住在哪呢,你們現在下去不,幫我引引路?」
「哦,那好吧。」蔡琳忽然臉上有些微紅,她想起剛才自己的緊張和在意,是不是都落在許多人眼中?如果被大家知道了自己的心思,那以後還怎麼見人啊
「走吧」
王俊杰招呼一聲,也不和諸多同事打招呼,轉身便向山下走去。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從幾個月前程夢雲那件事情之後,他和公司的同事之間關系便很有些微妙。談不上好,也談不上有多僵,彼此間像是隔了一層透明的膜,能夠看見對方,卻始終再沒有往日的親切感。
疊翠山的早晨是五彩絢爛的,青青的草綠綠的樹,黑灰諸黃褐紅色的山石,各種顏色的山花點綴在山間,此外還有金黃色的陽光,灑在每一寸的土地上。
疊翠山莊坐落在距離主峰約莫五公里外的山腳下,群山之中有一條不算寬闊的河流從山莊下面幾百米處流過,從這兒順著盤山公路再向下走十幾公里,才是人們居住的區域疊翠鎮。
疊翠山莊的對面,是一座三四百米高的山峰,這座山上樹林稀疏,大部分山體都是岩石,少部分有土壤的地方遍生著一人多高的雜草。在一片密密的茅草之後,有個幽深的山洞,外窄內寬,深不見底,沒有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跡。
司安邦放下望遠鏡,在這個山洞里度過的一夜乏善可陳,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監視對面疊翠山莊中的動靜,那里面有一個女孩,是他此行的唯一目標。
或者說,那個女孩是尋找到行動目標的最好手段。
山洞的一角,距離司安邦三四米外,儼然是一處臨時作戰指揮部,各式各樣的儀器整齊擺列著,電腦屏幕上時刻在刷新疊翠山莊內的畫面。
司安邦嘴角帶著一絲冷笑,瞥了一眼正在看著衛星圖片的軍官,隨即轉過頭看著遠遠的山嵐。他知道在那些密林深處,起碼有上百名華夏最精銳的士兵,潛伏在以疊翠山莊為圓心的八百米為半徑的警戒線外,上百個槍口對準同一個地方,這種場面可是難得一見。
難得一見又如何,難道就靠這些簡陋的武器,就想傷到那位有名的王先生?
司安邦的目光掠過山洞深處那兩個並排坐著的身影,那兩位便是今天的最主要戰力了。
日本天照門僅剩的兩個戰士。
王俊杰究竟有著怎樣的身份,這兩個天照門人的話值不值得相信?
司安邦心中有些隱隱的不安,他幾天來對這兩個天照門人的話都持著懷疑的態度,只是當今政府和自家人道的師長們很堅決,要實施這次斬的策略,這讓他無可奈何,只能跟過來,做為人道組織的一員參與其中。不管這個計劃成功或者失敗,最起碼他都能解開自己心中的疑問。
王俊杰究竟是不是像天照門人所說,是來自另一個滅世組織的使者,使命就是消滅人類的抵抗能力,讓東方的三大宗門,和西方的那個教會重新控制整個人類世界?
這是一種駭人的解釋,有這種可能,卻又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不管怎麼說,有關部門相信了,自己的師長們也相信了,至于他們為什麼會采信日本人的說法,司安邦不得而知,但是定然是有他們的考慮的。
司安邦嘆了口氣,現在再想什麼都沒有用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執行。
組織中三大高手齊聚,加上兩個天照門的高手,上百名國內最精銳的狙擊手輔助,外圍還有特勤處一百幾十個工作人員負責堵截,按理說王俊杰定是在劫難逃。可不知道為什麼,司安邦心中還有幾分不安。
這種不安源自何處?
司安邦百思不得其解,從曾經的那個視頻上看,王俊杰的身手大致和自己相當,斷然不能從這麼緊密的包圍圈中月兌逃。
不對啊……
天照門這兩個人,為何也會這麼緊張?
司安邦忽然有些明悟起來,自己的不安便是從這兩個天照門的戰士身上傳染來的。這兩位的功力到達什麼程度,司安邦甚至都無法分辨,至少這兩個人里隨便挑出一個來,要置自己于死地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王俊杰的身手和自己差不多,唯一勝過自己的便是度,但是對這兩個天照門人來說,又能算得什麼。
他們是在緊張,甚至明顯能夠感覺到情緒的急劇波動,是在害怕麼?
在這個山洞里,唯有司安邦能感覺到兩位天照門人莫名的情緒波動,那些軍方的指揮官和士兵們,是不懂得什麼叫做精神力波動的。
司安邦拿起望遠鏡,看著斜對面的山峰,自家的三位長老便分別在環繞著疊翠山莊的幾座山上隱藏著。只要自己這邊出信號,他們便會用立即包圍過來,讓目標插翅難飛。
司安邦想了想,再次放下望遠鏡,轉身慢慢走到深處幾十米外兩個天照門人身邊︰「兩位可以放心,他今天一定會來的。」
「是嗎?」。其中一個天照門人睜開眼楮瞥了他一眼,隨後轉回頭去,呆呆看著粗糙的石壁。
「當然,情報里說,他答應了說今天會趕到這里開會,嗯……就算有什麼意外,我們也會有人通知他,程夢雲在這里出現意外。所以,今天他一定會到這里來。」
「那就好。」
天照人說漢語,就是帶著幾分鬼子的味道。司安邦心里有些厭惡,可是臉上卻沒有露出半分,而是笑眯眯的問道︰「兩位客人,我看王俊杰這麼年輕,修為也膚淺得很,他有何德何能,可以讓海內外四大宗門听命從事?這一點我很難理解,兩位是不是錯漏了什麼?」
「嘿嘿。」那個一直沒有說話的天照門人忽然睜開眼楮,凜冽的眼神如有實質般刺得司安邦臉上生疼。
「你是人道的?層次看來不高,不過我現在倒是有時間,願意告訴你一些秘辛。對了,我的名字叫草芥,他叫草籍,以後不要再胡亂稱呼了。」
「呵呵,草籍先生,草芥先生,很抱歉。」司安邦笑呵呵的說道,轉眼轉了轉,一在地上坐下,洞底的石頭凹凸不平,硌得有些難受。他當然知道這兩個人的名字,只不過故意那麼稱呼罷了。
只要是中國人,對那些犯下過罪行的日本人都會有種天生的敵視,司安邦很清楚的知道,這兩個天照門人一定對曾經的中華做過不可饒恕的事情,當初中日百年戰爭,乃至于全世界一百多年內的大規模戰爭,都是這幫凌駕于他人之上的宗門擺弄出來的。
草芥盯著司安邦,黝黑的皮膚帶著墨綠色的花紋,眼楮下面是一片片魚鱗般的東西,仿若是畫上去的,又像是天生而長。
「道普魯斯你听說過嗎?」。草芥問道。嘴角帶著幾分譏笑。
司安邦微微笑道︰「自然,據說是歐洲的神明?」
「呵呵,對普通人類來說,也差不多了。」草芥哈哈干笑幾聲︰「人道一直活動在東方,不了解西方的事情很正常。你或許知道,人類這一百多年來的幾次大戰,背後都是某個教宗起的。但是你肯定不知道,他們起戰爭是為了什麼?」
草芥得意的搖搖頭接著說道︰「這個原因,我已經告訴了你們人道的領和華夏政府的領導人,至于你……我可以告訴你另一件事,為什麼從7o年前開始,這個世界再沒有大規模的戰爭爆,就是因為道普魯斯。」
「道普魯斯讓人類的科技幾十年間展到不能想象的地步,具有了個三宗一教同歸于盡的能力。要是一直縱容他這樣下去,各大宗門很擔心未來堪憂,所以他被各大宗門列為必殺的目標。這一次在江城,他便是死在那個人的手中。」
「那個人?」司安邦奇怪的問道,為什麼用這種稱呼?
「是的,他的身份太過高貴,我們不能直呼他的名字,只能稱為那個人。」草芥眼中突然閃過一絲恐懼,這種恐懼自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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