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叛國罪
洗了澡,換了合身的新衣,王俊杰覺得渾身舒服多了,邁出去的步子都輕快了許多。
「你听見他們說話沒,夸咱們呢?」王俊杰呵呵的笑,漫步在這個小縣城的街頭。不時有人贊嘆著這兩位,郎才女貌之類的話。
玄素臉上淡淡的,說不清是不是笑容,微微垂著頭,專心看著腳尖的步伐︰「我們這是去哪?」
「當然是去吃飯,你以為呢?」王俊杰四處張望著,尋找他看著舒服的用餐地點。他吃飯的標準不是飯店要多富麗堂皇,要的是干淨衛生味道好。不過初來乍到,要一下子尋到本地特色的飯館,貌似不是那麼容易。
玄素無所謂的點點頭︰「噢」
「就那家吧」帶著個悶罐子,在街上走了十幾分鐘,王俊杰終于熬不住了,隨手指了一家還算是過得去的飯店。
是這種最簡單的回答,王俊杰無語的當先走進飯店,他算是知道玄素的脾氣了。
這是一個不大的小飯館,臨街的兩個店面並成,臨街是巨大的櫥窗,從外面看還算是干淨。下午兩點多鐘,飯店里沒有客人,只有櫃台後面無精打采的中年婦女在打著瞌睡。
自己尋了個靠著窗的位置坐下,兩個各自坐在方桌兩側,王俊杰大聲喊道︰「老板,來客人了」
「啊?哦」服務員激靈一下坐了起來,抬眼便看見店里多了兩位客人。這兩位客人穿著打扮很考究,外貌氣質豐神俊朗,一看便知道不是小縣城里廝混的人物,估計可能是外地來的。
客人至上,服務員抓起菜單匆匆走了過來︰「兩位想吃點什麼?」
「有什麼特色菜嗎?」。王俊杰歪著頭問道。
「有野生的河魚,還有新鮮的泥鰍芋頭,碌曲縣的特色土雞……」服務員瞧瞧兩位客人的裝扮,當即報出一大串本店最昂貴的特色。不過按照這個店的消費水準,再貴也只是相對而言,起碼在王俊杰眼里,菜單上的價格只能說是便宜加實惠。
「這個、這個……那個……」王俊杰二話不說,手指沿著菜單一直向下,只要是覺得不錯的菜色統統不放過,眨眼間便點出來七八個熱菜,看得服務員直愣。
七八個菜點完,王俊杰還沒有罷休,把菜單往玄素面前一推︰「你來點幾個。」
「隨便吧」玄素看了他一眼,轉頭說道︰「隨便上好了,再來兩個,你幫我隨便挑。」
服務員傻了眼,轉頭看看王俊杰,男人哈哈一笑︰「就按她說的辦,有什麼我沒點到的特色菜,你加兩個就行了。」
「噢,那我去給你們倒水。」服務員忙不迭的轉身而去,這兩位的大方程度令人咋舌。雖然說十幾個菜不過是幾百塊錢的事情,可這種花錢的態度就是和常人不太一樣,似乎錢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張廢紙。
不一會的功夫,碗筷布上,裝好了開水的茶壺放在桌面上,飯店後面隱約傳來了切菜的聲音。
「玄素,你來過這種飯店吃飯嗎?」。王俊杰看著窗外的大街,小縣城里這個時候行人不多,稀稀落落隔著幾十米才能看見一個人影,大街上的車輛倒是多些,可也多不到哪里去。
玄素搖搖頭︰「我很久沒有吃過飯了。」
「嗯,闢谷?」
「也不是,只是吃不吃都一樣,所以節約一點時間。」玄素寂寂的說著。自從修煉到五級之後,進食這種事情就成了可有可無。在昆侖山中天琴族的基地里,身份尷尬的她,當然選擇盡量少出去和別人接觸,是以極少進食。
王俊杰啞然失笑道︰「其實我不吃飯也問題不大,可每天到了時間不吃點什麼,就會覺得有事情沒有做完。再說了,我是個凡夫俗子,可比不得你們這樣不食人間煙火。」
「殿下在笑話我?」玄素抬頭,眼神中有幾分疑惑。
「哪有的事?」王俊杰連忙搖頭,他真沒有這種意思,只是隨口說說罷了。
「玄素,人生沒有美食,就少了一大樂趣,就算能活幾百幾千年,那也很乏味的。要懂得享受生活,享受每一天的快樂,你說對不對?」
玄素笑了笑,沒有接他的話題。快樂這種事情,對她來說真的很遙遠。一直以來盤踞在玄素心中的都只有孤獨,還有那種被遺棄的感覺。就算是現在,她已經認定命運之神給出的方向之後,依然有種抓不住未來的困惑。這個男人心中想著什麼,他的一舉一動玄素都不是太明白。
王俊杰看著對面的女人,總覺得她身上帶著一種很難靠近的疏離感,仿佛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生命,只是一個會說話的玉石雕像一般。
「玄素,你有心事?」
「沒有。」玄素搖搖頭。
「那為什麼不開心?」王俊杰問道。
玄素接著搖頭︰「我看起來像不開心嗎?」。
「像,不是像,簡直就是把不開心幾個字寫在臉上了。我收回之前說的話,你還是多笑笑的好,起碼你笑的時候,我也會變得開心很多。你不笑,我總會覺得自己在欺負你,雖然我根本打不過你」
玄素橫了男人一眼,眼中難得飛過一絲羞澀︰「你欺負我還不夠多麼?」
「天地良心,我怎麼敢欺負你?」王俊杰大聲叫屈道︰「你不想想,那時候你一出手,就險險讓我吃不了兜著走,我就算再借一個膽子,也不敢對你說欺負兩個字。」
「對不起……」玄素臉色一黯︰「那時候我不知道您的身份,當時只是想查處您的來歷,並沒有要怎樣的想法。」
「沒事,我是那麼小氣的人麼?」王俊杰哈哈笑著一擺手︰「和你開玩笑罷了,你別放在心上。」
「多謝殿下。」
「別用這種口氣說話,我們就不能簡單點,比如說用朋友的方式相處?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或者直接不用稱呼說話就好。」王俊杰捏了捏眉間,他不想一直演戲,如果生活中無時無刻都要演戲的話,他會受不了的。
玄素搖頭︰「這樣可不好,太沒有禮貌了。」
「我覺得很好,就這樣說定了,以後不要稱呼我殿下。在地球上,我可不是什麼親王,只是一個普通人類。」王俊杰不容質疑的說道。
「那……」玄素還有幾分猶豫,一時之間怎麼也放不開身份的差別。
王俊杰眉頭一展,不再談起這種郁悶的話題︰「你雖然不說,但我卻知道你心中一直有疑問,覺得我們不該這麼公然招搖過市,對嗎?」。
「嗯,……是的。」玄素自覺的把稱呼略去。
「哈哈,這樣就對了,總是刻板的稱呼很煩人,像朋友一樣相處多好?」王俊杰會心的笑。
玄素想了想,嘴角也漾出一絲微笑︰「你是想把他們引過來嗎?」。
一列車隊在高公路上疾馳,行駛在最前方的是輛切諾基的大吉普車。
司安邦臉色鐵青的坐在後座,前面的駕駛座和副駕位置上,是他的忠實部下,也是親信弟子。外人看起來,甚至在軍方的檔案中,司安邦也只有二十八歲,可實際上他今年已經八十多歲了。八十多年的生活中,他雖然脾氣不好性格比較強硬,可如此憤怒的情形,還是第一次。
做為人道最天才的弟子,一向被組織視為下一代的會長接替人的司安邦。從昨天開始到現在,還是水米未進,帶著部下在現場尋找了一整天,最後只尋獲一根鐵尺。司安邦很自責,恨自己為何會被瞞騙,以至于三位長老身隕疊翠山。
那一陣突然而來,震天動地的火炮,是司安邦毫不知情的。不光是他,便是所有參加行動的有關人員,都不知道這次行動竟然還有三個炮兵團協助。更不知道的是,漫天的炮彈會在勝負未分之時射出來,這分明是要將在場的人一網打盡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司安邦死死捏著拳頭,看著窗外另一條反向道上的車流,眼楮里布滿血絲,神色有幾分猙獰
三大長老全數戰死,人道組織的高端力量損失小半,那可是五級的高手,是人道組織對抗三大宗門數百年內殘存的精英戰士。就這樣輕飄飄的死在疊翠山,結局是粉身碎骨,被無數炮彈炸的尸骨無存
司安邦的憤怒,並非源自三大長老的戰死,而是出于被戰友算計背叛的恥辱感。戰士的最好結局就是戰死沙場,加入人道組織後他接受到最多的教育便是這個,只是這種送死的戰斗,和被自己人暗算而死的下場,是絕不能接受的。
司安邦不清楚三大長老究竟死在誰的手里,是王俊杰還是蓄謀已久的軍方,但是眼下他心中的恨意,和王俊杰沒有半毛錢的關系。就算是他殺了三大長老,司安邦也不覺得有什麼好說的。三大長老出動本就是要人家命來的,技不如人反而被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長官,處長電話。」副駕的親信轉頭說道,手中捏著一部電話。
「告訴他,我沒空」司安邦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隔了片刻,親信臉色劇變,呆呆看著他又說道︰「處長說國安那邊的命令他已經撤銷,要求我們立刻返回基地,不允許前往碌曲縣城,否則將按照叛國論處。」
司安邦默默無語,緩緩伸出手,親信愣了愣連忙遞過電話。電話在手里顛了顛,听著听筒中傳來的熟悉聲音,忽然用力一捏。
「嘩啦」一聲碎響,電話被捏成了一片粉末
「停車」司安邦大叫一聲,切諾基的剎車燈頓時亮起,然後穩穩的停在了高公路的正中央。身後的長長車隊緊隨其後停住,二三十輛車頓時將整條公路堵了個嚴嚴實實。
一把推開車門,司安邦一扳後車門頂,翻身便站上了切諾基寬大的車頂。
放眼望去,二十幾輛車中的特勤組成員都已經下車,齊齊仰頭看著自己。這些人除了少數幾個是國安那邊的人之外,都是人道本代三大精英弟子認真訓練出來的骨干,便像是自己的親傳弟子,相處幾十年下來如親人一般。
也許從今開始,他們將不會再是自己的弟子和親人,其中大部分人或許都會變成敵人
「剛才你們處長來了電話,說前往碌曲縣城的人,將用叛國罪論處」司安邦低沉的說著,如他的心情一般,空中風雲翻滾,早晨普照大地的艷陽已被烏雲牢牢遮住。風起時衣衫烈烈,吹得心都飄了起來。
「啊?」人群中傳出驚呼之聲,上百特勤處的骨干俱是變色,叛國罪對于一直奮斗在秘密部門的人來說,簡直難以想象。從小接受忠誠教育的特勤處官兵,立志都是要報效祖國,誅除那些背叛國家民族的敗類,可現在自己有可能被稱為叛國賊,怎麼叫他們接受得了?
司安邦的目光掃過一圈,心中有些悲涼,幾十年的教導,被自己視為弟子親人的這些人,除了極少數幾個還能看著自己,剩下的都被一個叛國罪名驚得六神無主。
可悲、可嘆、可惜
「你們不用緊張,我不會讓你們受到這種冤屈的。你們都是我華夏民族的戰士,以前是以後也是。所以……」司安邦輕聲說著,忽然大喝一聲︰「自認為是人道弟子的站出來」
人群一陣大嘩,人們面面相覷左顧右盼,竟然沒有一個挪動腳步。司安邦不敢相信的看著眾人,一直以來他心中都認為有幾個親信弟子是絕對可靠的,只是現在才現,在他們心中人道組織遠不能和國家相比
「沈興權,黨為國,你們兩個如果也害怕這個叛國罪,就站到他們那邊去……」司安邦回頭,望著自己這輛車上下來的兩個人。這兩個是他最信得過的弟子,只是現在滿臉的倉惶之色,可以讓人明白他們心中所思所想。
「長官」沈興權腳步動了動,抬頭望著司安邦,臉上表情變幻莫測,隔了幾秒忽然一聲喊,拔足便向對面的人群沖去。
「呵呵」司安邦笑出了聲,轉頭又看向最後一名弟子,遲遲站在原處沒有說話的黨為國。
黨為國臉色蒼白得厲害,抬頭望著從小悉心教導自己的師傅,胸膛起伏不定。
「你也走吧。」司安邦搖了搖頭,心中如刀攪,臉上卻是雲淡風輕。
「師傅。」黨為國忽然屈膝跪地,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這才緩緩重新站起身︰「師傅,弟子從小蒙師傅厚愛,已經把您當做自己的父親一般,永遠都不會背叛您的。前些天,處長對我說,說如果生了什麼意外,便讓我跟在您的身邊,監視您的一舉一動,但是被我拒絕了。」
司安邦臉色紅潤了些,他沒想到自己的弟子竟然還經歷了這些,總算幾十年的心血沒有白費,自己還能有一個願意跟隨的弟子。
黨為國臉上毫無激動表情,卻奇怪的避開了司安邦的目光︰「師傅,您不要責怪沈興權,我估計他也一樣接到過這種命令,如果他會留下,才是要對您真正不利。國家要我做對不起您的事情,弟子是死都不能做的;可是弟子也不能背叛祖國……」
急轉之下,司安邦臉上潮紅更甚,心潮澎湃之下渾身顫抖,每一處關節 啪直響。
「我不怪你,你去吧,和他們到一起去。」
「師傅,您為什麼就一定要去碌曲縣城,那兩個人的武功太高,您一個人不可能是對手」黨為國疾聲勸道︰「就算加上我所有人,都不會是那兩個人的對手。師傅,我們何不先回去,下次再找機會報仇不行嗎?」。
「你以為我是去報仇?」司安邦臉上忽然出現幾絲玩味的笑容。
黨為國驚訝的反問道︰「那如果不是去報仇的話,您是去做什麼,難道是?」
司安邦哈哈大笑,忽然身體騰空一翻落在地上,黨為國只覺得肩膀一重,身體被一只手臂重重壓跪在地上,雙手撐著地面身體繃得緊直,這才沒有匍匐在地,被千鈞之力死死壓在身上,想要動彈一根手指都艱難無比。
「好弟子,我教出來的好徒弟」司安邦瘋狂的大笑,卻沒有人能看見,肆意狂笑之中有淚水從眼角滑落。
「我就告訴你,我要去做的是什麼好了。」司安邦一松手,黨為國重重喘了口氣,身體騰的一松卻不敢挪動一下。
「我要去找王俊杰,問他一個問題,我要問他炮彈落下來之前多久分出的勝負?」司安邦輕輕說道,聲音卻能傳進在場的每一個人耳中︰「其實這個問題不需要問,我心中早就有答案了,能把他們弄得那麼落魄,總不可能是……可我還是想要親耳听見這個答案,不然始終下不了決心。黨為國,」
司安邦抬頭看著不遠處站著的上百弟子,接著問道︰「還有你們,你們都听懂了我的意思嗎?」。
現場一片寂靜,只有遠處被堵住不明所以的車輛在不停打著喇叭,不少惡語相加的叫罵聲順著呼呼吹過的風傳了過來。
「好了,你們回去吧,我一個人去,從此……」司安邦搖搖頭︰「替我告訴那位處長大人,人道領怎麼看待這件事,和我沒有任何關系,他願意委屈求全,但是我司安邦不是這種人」
「師傅,您這又是何苦?」黨為國大聲勸道。
「滾」司安邦怒喝一聲,他心中的火氣早已膨脹到了極點,只恨不得一拳將這個世界顛覆。
親者不親,盡是狼心狗肺之徒,世人皆是面目可憎,這是個什麼樣的世道
司安邦只覺得上百雙眼神看著自己,其中包含的只有嘲諷和譏笑,曾經以為自己是個天才,到現在才知道,自己不過是個跳梁小丑罷了。費盡心血培養出來的弟子們,上百人中竟然找不出一個願意和自己同甘苦共患難的,需要失敗到什麼地步,才能倉惶至此?
切諾基轟鳴,箭一般飛馳奔向遠方,只有一輛車一個人,距離站在這兒遠望他離去的人們,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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