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溫平在巨型海蛇消失的地方默立了片刻,驚怒之色漸去,臉色逐漸恢復了正常。完全出乎意料的結果和手中不知何時消失的毒蛙,讓他清楚地意識到,這一回,他恐怕失算了。
所有的試探與謀劃,都建立在他對江南隊實力的估算上,很顯然,他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低估了他的對手。
他不得不承認,就算再匪夷所思,那些關于江南隊的傳聞中,恐怕大半都是真的。
慕林雙手抱胸,目光從溫平的身上離開,看向不遠處茂密的森林。
不知怎的,這一片森林總給他一種奇怪的感覺,然而他無論怎麼看,卻說不出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對勁。
對于溫平這次的計劃,他雖說早有所感,心里也一直覺得不妥,不過卻沒有直言反對,有什麼關系呢?反正他也對那位江南隊的隊長很好奇,就算失敗了,大不了就是一死,他根本無所謂,這個世界,本就沒有什麼讓他留戀的東西。
他雖然是群狼的隊長,但也就是因為他的異能是所有人都離不開的罷了,以溫平所安排的那些計劃,群狼隊的隊員們能活到現在也算是運氣了。
真沒想到,以群狼隊這樣的實力,竟然被那樣一只看上去弱小得一巴掌就能拍死的江南隊所完全壓制。
這次行動,雖然拿到了蟲靈草,但非東東與非火下落不明,他已經可以想象得出,回到基地後,江南隊那位年輕的神控師的怒火。
雖然溫平事先並沒有與他商量,但他知道,溫平依然惦記著那只擁有土屬性異能的海蛇,並計劃讓非東東與非火幫他獵殺這只極為難纏的高階變異海蛇。
他本打算當個漁翁,可惜別人並不打算當獵物。
一邊的萬霆雖說收到非東東的暗示,知道他們另有計劃,但心里依然有些擔憂。
他將剩下的幾株蟲靈草挖起裝好,交給了手下的士兵,轉身看向溫平與慕林,沉聲道,「慕隊長,溫平,還請兩位隨我一同回軍部,有些事情,還需要兩位稍作解釋。」
溫平轉身,平光鏡片下的雙眼掃了一眼萬霆,臉上又帶上了那抹淺笑,很隨意地應道,「好,上校的命令,溫平自會遵從。」
听說江南隊那位神控師只有17歲,對于他,他可是好奇了許久了。
×××
回到基地,萬霆立刻撥通了左塘的通訊器,向中將匯報了此行的經過。
放下電話,他的臉上帶了一抹喜色,轉頭看向陳清河,道,「夜黎已經完成了異化者的基因分析,並初步制成一種抗毒血清,只等在自願者者身上試驗後,就可以給基地的未感染者使用。」
听了這個,大家的心情頓時都輕松了許多。
然而陳清河的心里卻依舊無法放松,這一天來,那些喪尸的樣子就像一塊巨石一般,壓得他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看到那些喪尸,原先只是在報告上出現的那些數字突然就變得異常地深刻起來,90,這個世界,近乎90的人類變成了喪尸,並有近乎5以上的幸存者死在了喪尸和各種變異動物手中。
這個世界,不像原先所預計的那樣只剩下他們,而是留下了無數比他們更為強大的生命。
華夏四大基地,兩千萬末世之前的精英人類,面對這樣一個危險的世界,他們的出路在哪里?
一行人來到設置在醫院頂樓的臨時指揮部,很明顯地感覺到大家的神色都輕松了許多。
左塘看到他們取回的蟲靈草,也是欣喜萬分,只希望這種藥草真的有非東東所說的那種藥效,那麼,基地這一場大難,就能熬過去了。雖然救不回那些已經異化的感染者,但事態總還算可以控制。
想到這里,他看了眼群狼隊的那位隊長和神控師,心頭不免有些火起。
雖說他們提供了蟲靈草的信息,也是大功一件,慕林的異能不僅救了萬霆,更是救了數百名特種兵戰士的生命。可是,這個群狼隊做的事總讓人覺得那麼不舒服。
太過明顯的算計與功利,讓群狼的那位神控師與江南隊的夜黎相比,明顯的落了下乘。
如今非東東與非火失蹤,左塘揉了揉有些發疼的頭,暗暗想道,他要怎麼跟江南隊交代啊。
這時,一位士兵打開了門,夜黎走了進來。
他上身穿一件普通的白色襯衣,領口微開,袖口卷到了手肘處,則是一條洗得發白的淡藍色的牛仔褲,身材修長,容顏俊逸,一雙幽暗的風目中,光芒內蘊。
他就那麼自在閑適地走過來,雖然只有17歲,周身內斂的風華卻讓所有人忍不住側目。
左塘站起身,猶豫著說道,「嗯,夜黎,你過來了,這個,沒有打斷你研究吧,我讓人叫你過來,是想說,」
夜黎的目光在會議桌旁所有人的身上一轉,忽然一抬手,止住了左塘未完的話。
修長的風目微眯,他的唇角露出一抹極為淺淡的笑意,似嘲諷似不屑,冰冷的目光一凝,落在了溫平的身上。
他的腳步一頓,向著溫平走了過去。
溫平只覺得自己的背上瞬間就被冷汗濕透了,他有些驚恐地發現,雖然他已經不斷地提高對這位江南隊神控師的評價,可是,很顯然,他還是低估了他。
一股強大的精神威壓被刻意地壓制在他的身上,讓他全身僵硬,甚至連呼吸都開始有些困難。
夜黎來到溫平面前,似乎頗感興趣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突然伸手從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只約莫六七厘米長的密封的小試管,拔掉塞子,將里面的液體倒了幾滴在溫平身前桌上的杯子里。
然後,他低頭看著溫平,淡淡地說道,「你把它喝下去,我就不殺你。」
溫平的雙拳猛地握緊,手背上的青筋直跳,他緩緩地抬起頭,雙眼直視夜黎。說實話,他從小到大,還從未受過如此的侮辱
夜黎的目光平靜無波,看著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東東處事謹慎寬容,總喜歡給大家留一條後路,」夜黎冷冷地看著他道,「可是我不一樣,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喝下去,從此為我所用,第二,死。」
溫平的心緊緊地縮了起來,他無法控制心中的恐懼,眼前的少年就那麼隨意地站在離他一米處,可是他卻沒有一絲反抗的念頭,他清楚地知道,只要他一動,一把利刃就會毫不留情地割斷他的咽喉。
整個會議室內保持了一種奇異的沉默,清晰地表明了基地軍方的態度,還有,他的那位冷漠的隊長的態度。
他猛地握緊了水杯,將里面的水一飲而盡。
腦中一陣迷糊,他緩緩抬頭,對上了夜黎的雙眼。
時間仿佛于瞬間停滯,一股電擊般的麻木感瞬間傳遍了全身,轉眼間,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只是他的錯覺一般。
不過片刻,溫平便清醒過來,他看著夜黎轉身離開,雙眼中閃過一抹絕望。
同為精神力變異者,他清楚地知道,就在剛才,夜黎在他神識的最深處,下了一道永遠不能消除的暗示,從今以後,他如果對夜黎起了異心,他的精神立刻就會崩潰,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白痴。
看到夜黎頭也不回往門外走去,陳清河不由得站起身,奇怪地問道,「夜黎,你不打算听听非東東和非火失蹤的過程嗎?我們在計劃怎麼救他們。」
夜黎腳步略緩,回頭看了陳清河一眼,微微一笑,道,「晚上吃飯的時候,我會親自問他們的。」
陳清河愕然,無言以對,看著夜黎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半響說不出話來。
×××
等非東東與非火粗略地探查了一下那條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地下河的情況,利用那顆土屬性晶核回到地面上時,太陽已經開始西沉。
天空上的雲彩被染上了美麗的金邊,夕陽將草地上那些雪白的骨架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暖色,看上去卻更顯淒涼。
當她看到不遠處那個默默等待的挺拔的身影時,心里不覺有那麼一點感動。
「萬霆,」她大聲叫了他一聲,看到他驚喜地回過頭,不由得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道,「你怎麼還在這里,其他人呢?我不是給過你暗示,你沒收到嗎?」。
「其他人都回基地了,」他神色輕松地走過來,道,「我不放心,所以回來看看。」
非火卻不像東東那般開心,他有些防備地盯了萬霆一眼,一把拉回東東,道,「走吧,天快黑了,先回基地。」
時間確實不早了,三人一路急行,很快就回到了路口,萬霆這回沒有開裝甲運兵車,而是開了一部改裝過的軍用越野車,坐上去舒服多了。
回到基地,他們直接到了醫院的頂樓指揮部,在那里,已經準備好了簡單又豐富的套餐。
看到他們,夜黎給東東拉開椅子,幫她拿來一份套餐,又遞給她一雙筷子,然後就坐在一邊,靜靜地看著她狼吞虎咽。
「真是區別待遇」非火不滿地嘟囔了一句,自己也去拿了一份。
一邊吃,非東東一邊問道,「夜黎,軍部是不是打算今晚就開始?」
「是,」夜黎道,「雖然有了抗毒血清,可是一時間也來不及給所有人注射,所以需要盡快消滅所有的刺斑蚊,地點就設在距離落雁灘不遠處的一塊平地。等會兒,我們所有人一起過去。」
「好,」非東東一面吃,一面觀察夜黎,等啊等啊,等快吃完了,也不見這家伙問,不由得撇了撇嘴道,「夜黎,怎麼你一點也不好奇我和非火去哪里了嗎?」。
「好奇的,你說吧。」夜黎忍了忍笑,輕聲道。
非東東四下看看,除了遠處一個服務人員,這里也就只有他們三人了,有夜黎在,她倒是不擔心有人偷听。
不過,她還是靠近了夜黎的耳邊,小聲地把兩人的經歷和那個地下河的情況講了一遍,最後,她得意洋洋地看著夜黎,小聲說道,「這一回,我們不但得到了一塊土屬性晶核,還弄到了十幾塊土系能量礦石呢」
听到這里,夜黎眼中一亮,歪過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女一臉邀賞的模樣,不由失笑,從善如流地夸獎了一句,「干得不錯。」
說笑間,孩子們也被陳清河親自接了過來,大家一起吃了飯,坐上了軍部的大車,一起隨眾人一起來到了野外預先選好的滅蚊地。
空地上已經停了許多車,每部車上都安裝了強力的射燈,將這一片荒地照得縴毫必現,空地上,起碼站了二十多名控火師。
這里距離落雁灘約莫有一百米左右,按非東東的估計,應該已經足夠近了。
所有蟲靈草的根部都被小心地剪了下來,分別放到了一個個光滑的玻璃盆中。
一切準備就緒,隨著左塘的手揮下,南宮金的手中亮起一簇小小的火苗,輕輕地落在了第一個玻璃盆中的蟲靈草上。
很快,一種仿佛腐敗水果一般的奇怪氣味飄了出來。
蟲靈草的氣味極為濃郁,雖然只有一股淡淡的青煙,但距離數十米外的人都能隱約地聞到。
所有人都焦急地等待著,畢竟,這個蟲靈草誰也沒有用過,究竟有沒有效果仍是未知。
非東東心里不知怎的,隱約地泛起一絲不安,她四下看了看,卻看不出有任何異常之處。現在的天氣晴朗,風向也沒有變,一切似乎都很順利。
幾只飛蛾被吸引了過來,圍著那道細小的青煙打轉,過了一會兒,燈光照射下,非東東的目光敏銳地捕捉到了那個玻璃盆上無數晃動的小黑點。
「來了來了,」有人小聲地叫了一聲。
只見一百米外的落雁灘上,那朵黑雲漸漸開始向外發散,它的形狀開始拉長,順著那股誘蟲的氣味,向著這邊探了過來。
所有的人都瞪大了雙眼,興奮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這時,玻璃盆中的火光一滅,青煙猝然散開,第一根蟲靈草根已經燃燒殆盡。
南宮金沒有遲疑,就在第一根熄滅的同時,第二根已經點燃。
只有約莫五分鐘的時間,非東東暗暗一算,總共六根,三十分鐘,應該夠了吧?
當燃到第四根時,落雁灘上的刺斑蚊已經幾乎全部匯集到了蟲靈草的上方,它的體積縮小了數倍,形成了一個倒立的圓錐體,越往下,密度越大。
左塘親自來到了現場指揮,這讓非東東頗為佩服,就算是注射了抗毒血清,面對這些能將人類變成喪尸的細小生物,也需要有足夠的勇氣。
現在時機正好,左塘低聲下令道,「開始」
空中突然出現了數十團大小不一的火球,從那個錐體的下方,猛地向上燒去。
燃燒產生的高溫讓刺斑蚊黑雲猛烈地翻滾起來,它們仿佛一道龍卷風般,隨著熱氣流旋轉著,向著高空擴散開來。
黑雲最高處的外圍,隱隱已經有了些月兌離的跡象。
「阿金,再點一根。」感覺到蟲靈草的氣味被上升的熱氣流吹散了不少,蚊群有發散的跡象,非東東忙向著南宮金喊了一聲。
第五根蟲靈草被點燃,隨著氣味再度濃郁,空中的刺斑蚊如同撲火的飛蛾般,向下沖來。
這時,天空猛地一亮,卻是南宮金召喚出無數的火球,火球化為火幕,將剩余的那些刺斑蚊圍繞在其中。
熊熊的火焰將蚊群漸漸化為黑灰,飄散在空中,火光映亮了天空,也隱隱地照亮了百米外落雁灘上那些令人心悸的干癟尸體。
落雁灘本是一塊濕地,而這些刺斑蚊很可能已經產卵,還有那些喪尸的尸體,也必須處理干淨。最方便的辦法就是趁著今天風向合適,一把火將落雁灘上的雜草與尸體燒個一干二淨。
于是,在左塘的親自指揮下,戰士們背著火焰**槍,和二十幾個控火的異能者一起,靠近了落雁灘。
由于這里是大片的濕地,因此倒也不用太過于擔心火勢會蔓延至附近的森林。
非東東跳上一部車的車頂,舉目四望。不遠處,落雁灘上落下了數十個火球,點燃了那些橫七豎八的喪尸尸體,火焰**器不斷地噴出一條條長長的火舌,燒過所有的水面。
一時間,燃起的大火散發出陣陣濃煙,漸漸點燃了散落于草叢中的那些半濕斷枝, 里啪啦的聲音傳了過來。
事情進行得非常的順利,非東東回頭看去,豆豆已經無聊得開始打哈欠,歡歡正跟姜易手下那個曾經是著名歌星的伊青聊天,一雙眼楮興奮得閃閃發光。
夜黎盤膝坐在另一部車的車頂,手中拿著一個擁有11寸LED屏幕的儀器,正在不停地調校著什麼,非火站在他身後觀看,兩人時不時低聲討論著什麼。
然而非東東心里卻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她的心跳時快時慢,一陣緊一陣松。
她跳到離落雁灘最近的那部車的車頂上,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森林與已經開始燃燒的那一具具喪尸之間。
這些喪尸究竟是哪里來的?為什麼會集中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