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儒道院子靠著荷花塘,順著竹林間的鵝卵石羊腸小徑一晃便到。單儒走在前面道︰「這片竹林阻隔在院子與府苑之間,甚是清幽,可謂是苑中園了。」
走至院內,門皆是圓石雕花,把手卻不是銅的,用的也是石質地磨得極是圓滑。單儒道︰「院子用得皆是這樣,冬天也不會扎手。」
院子擺設皆是古樸簡潔風格的,院子中央有一把躺椅,旁邊是一個紅木雕花茶幾,甚是圓滑。主屋有個極大的書架,細看之下皆是話本子,單儒在旁道︰「這些話本子月月有新進的。」小白取出一本翻了幾頁道︰「倒真是你平常愛看的。」
我瞧了一圈,單儒道︰「院子本就是太祖特意為楊小姐建造的,楊小姐一切隨性子來。」又喚來兩個丫鬟道︰「這兩個丫頭還算伶俐,楊小姐隨意吩咐。」
小白晃到了主屋旁的房間見沒什麼事兒,便喚了小廝尋了馬車找瑞瑞去瞎逛去了。許是想起了以往的一段往事,難得的有些悲春傷秋,不大想動彈,尋了本話本喚來丫鬟端了清茶與點心,反正單儒也道我盡可隨意,我也不客氣了。
話本子里也是個平常的故事,公子與小姐歡喜冤家濃情愜意,卻是世事無常只因一個誤會便分手了,兩人各自痛苦終不得攜手共度。
此等結局真叫我唏噓不已。我與單太沖結識委實有些不愉,年輕時候心高氣盛,容不得一言不合,而那單太沖已不是一言而已。
我本隨師兄出門參加大會為名游玩為實。奈何我听了路人言往城外小徑便能到一處極有意思的小鎮,師兄向來在這些小事上依著我,我們問清了路線忙急匆匆地奔去。無奈那小鎮正有花魁大賽,整個鎮子的客棧都沒了空間。
待我們行至最後一個客棧,便听著單太沖對老板道︰「掌櫃給我三個房間。」
老板見我們奔波而來,單太沖卻只身一人便問道︰「這是本店最後三個空間,公子若是人少,可擠一擠,留給其他客人。」
單太沖耿直地道︰「我雖是一人,卻見不得吵,隔著左右空間也好稍微清靜些。」
我听了忙對莫太沖道︰「你這是什麼道理,你一個人卻愣要三間房,且是最後的三間。」
莫太沖見有人出聲,便回頭對我無謂地道︰「我也非是那付不出錢的,要三間便三間了。」
此言一出,真真極氣。我雖學藝不精,但一般的法術還能使使。我正欲使出些用得較好的法術,師兄忙擋在我面前,又揮手令我退下道︰「這位兄台,師妹氣盛,言語處多有冒犯還請見諒。我們尋了這個鎮子,皆無空間。兄台若是嫌吵,我們本是修道之人,行事自是不喧嘩的。」又亮了師門的令牌,單太沖也是有見識的,見了令牌,便讓了兩個房間給我們,只是這場孽障算是結下了。
單太沖本是要進京科舉,路途不遠啟程卻是極早,打得自是游玩的主意。單太沖與我互不對盤,卻和師兄講得來。而單太沖也習過一些法術,便隨著師兄一同去大賽見識見識。我雖是極力阻撓,卻還是動搖不了單太沖與我們同路的決定。
一路有了單太沖倒也熱鬧,相處久了見他便也不是那麼厭惡。師兄因故離開後,我想著難得出門一趟自要玩個痛快,單太沖又邀約一同上京游玩便極爽快地應了。
一路我與莫太沖倒是臭味相投,凡是有熱鬧我們皆要湊上去瞧一瞧,有些新奇的玩意有趣的地方單太沖也願意陪我尋一尋。許是在修道久了,除去師父,師兄與小白倒也沒親近的男子。因著我性子極是自在的,師兄又護著,師門其他弟子我竟是不多見。此時與單太沖倒是親近,又是玩樂相伴,便生了許情愫。
我彼時不大明白,見著單太沖臉紅心跳竟是為何,真真是枉讀了那麼多話本子,哎,有些事情放在自己身上便看得不清了,果然是當局者迷啊。
待我弄清楚我臉紅心跳不是修道走火入魔,而是喜歡上單太沖了,便有些踟躕。我不知他是否也是這個心思,尋了好些話本想了幾個試探的主意,卻是都沒用上。只因有一日我獨自斟酒,單太沖拎了個酒壺道︰「你若是願意,我們便自此一同飲酒,一同玩樂,一同雲游,即使是上了奈何橋,我也要拉著你一道。」
據師姐說我委實有些遲鈍,但這幾句話我倒是有些明白,我搶了單太沖的酒壺道︰「應了便不得悔。」
單太沖朗聲笑道︰「自是永不悔的。」
那時我還盤算著待單太沖考完科舉去向師父言明,我不修道了,反正我也向來是不勤奮修習的,師父也早已放棄了。只是師兄有些難辦,我從小入師門算是師兄帶大的,他對我是極好凡事護著我,此番未經他許可大概要傷他心了。
只是我萬萬料不到,還未等我見了師兄,便有了波折。我與單太沖入了京城單府別苑,便有一個容貌美好的女子守在那里,她見了我不言不語,卻是柔柔地為單太沖打理行裝,烹調食物。我向來是隨著性子慣了,切不能與他人分享。那時我卻硬生生忍住了,只等單太沖給我一個解釋。他只對我道︰「相信我。」我望著他的眼楮說︰「我相信你。」但是我實在是見不得這些,便留了張紙條,言明我先行回師門,待他科舉結束來尋他。
一路我故意放慢了行程,總是想著他看到紙條能來找我,只是我行了一路,失望了一路。師門里師兄與師父都不在,小白在閉關,我住了些日子,每天都盤算著過。估模著他考完了,我一路趕著去,卻不曾想等著我的是紅綢加匾,紅燈高掛。單府雙喜臨門,單太沖高中狀元,同時迎娶多年前訂的未婚妻。我混入賓客中,眼睜睜見著莫太沖與他的未婚妻拜堂行禮。我不知他有沒有看到我,只知在媒婆高聲送入洞房之時,我大笑三聲,轉身離去。這一段情傷得我委實有些重,幸而我生性豁達,卻也總不能回想起。
舉了玉笛在光下照了照,一個卿字已是被磨得極淺了,哎,我大嘆一聲,傷得是我,單太沖種種倒不知是何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