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藏書閣取來的書籍我瞧了好幾遍,當夜卻又是做了夢。九天雲上,仙氣縈繞,眾仙觥籌交錯。漫天的仙人賀我領了戰功,升了仙位,我雖仍舊是那副不經意的笑容,但心中苦悶得緊,那樣驕傲的他定是不能接受戰敗的,不知是要徹夜練武還是翻看兵書了。其實原本我是想和局,雙方不勝不敗,到時排個代表坐下來談一談,奈何仙法太高強,那批戰將著實不是我的對手,若是放水,也放得忒厲害了。
小白在與新晉仙籍的女仙在飲酒,那小女仙喝得臉紅紅的,我尋了個安靜的地方,打算痛苦飲幾杯,將將坐定,西域仙帝卻舉著杯酒來敬,笑道︰「逸卿,你怎獨自坐在這兒,我瞧見白上仙在瓊池旁與新晉的女仙飲酒。」我與小白自來就是要好,仙界眾人多半是以為我與小白有私情的,但其實不然,小白近些年連戀都失了好幾回了。南域仙帝又道︰「逸卿,你著實是厲害,仙術高強又會補結界,長得也好,這天地間你確確實實是罕見得厲害了。」
我也尋了杯酒回敬道︰「也不過是一些小才能罷了,我主要厲害之處還是酒量,你若是無事,大可與我喝一回。」現今我仍然沒有頭緒,不知該不該去尋他,見著他該說些什麼,想得煩悶了,不禁想喝一回,以此解愁。
西域仙帝聞言,立刻拍了我的肩膀,笑道︰「正有此意,我的酒量說來算是極不錯的,逸卿你若是想喝,我定是能奉陪的。」說罷,忙去取來了兩只玉雕梅花形的杯子,笑道︰「這杯子可是我的珍藏,用的玉還是上古留下來的古玉,平素只是取一些玉沫入藥材,或是加強仙器的屬性,斷沒有用來雕刻杯子的。」
我接過一只來細瞧,手中覺得極是滑潤,如握著水一般,西域仙帝湊上來笑道︰「怎麼樣,手感不錯吧。」
我點頭笑道︰「你這杯子確實是真品,我瞧著三界之內著實是尋不到這般上品了。」
西域仙帝听著他的珍藏被夸獎,極是開心,復又拍著我的肩笑道︰「有緣人啊,逸卿你果真是識貨的。」說罷立刻取出一個酒葫蘆,邊倒邊道︰「天地間的酒我均試了一遍,還是葡萄酒與著杯子最為匹配,逸卿,你嘗嘗,這酒也是難得的,天界盛產仙桃,卻不易種植葡萄,百年間只收獲一回,我尋了葡萄又尋了釀酒高人才得了這一壺,著實是不易的。」
西域仙帝兩番拍下來倒是有些痛了,我的肩膀在大戰中他的利器劃傷,高強的魔器與仙身極是相沖,若是仙人的修為低些,足以斃命。幸而我的修為高,只是到底是大戰,耗了許多仙法,雖是不會斃命,但恢復還是要幾日的。
這一痛,我卻是瞧見了他,魔宮金樓玉宇,他沒落地坐在高位上,抬頭傷感地瞧著我道︰「卿兒,你為何要如此,我待你的真心,你沒有感覺到嗎?我們魔宮已然戰敗,你確還不願嗎。」
我張嘴欲解釋,卻發不出聲響,滿身的緊鎖,連發絲都動不得,我直直看著他的眼楮,他卻不看我了,舉起他的利劍,沉聲道︰「逸卿,你且忍一忍,很快便是好了。我不能不刺,魔界損失良將之眾,我必要給他們一個交代的。」
我急急想要出聲,魔宮的地圖真真不是我交與天界的,我自仙界下了魔界來,便沒有想要再回去,雖是住不慣,但有個他我便是願意的了,哪里會暗自畫了地圖與天界。我出不了聲,只看著他的利劍朝我刺來,我向來是極怕痛的,只破個皮都會叫我難受好幾日,他也是知曉的,卻仍是刺向我,他不知這一劍會毀了我全部的修為嗎,屆時我便入凡人一般,只幾十年的歲月匆匆而過。
我身旁妖嬈的女子在耳邊輕語道︰「被心上人誣陷的感覺如何,之後他便是我的了。」
我聞言只覺得在心口的地方一痛,之後便是沒有意識了。
待我再次睜開眼看到的便是小白,他抱著我,嘆息道︰「逸卿,你還是與我一道回去罷,即使仙界你不願再去,我的地方卻是安靜的,我們再像從前那邊逍遙自在。」
我搖頭堅定道︰「小白,我要與他說,那地圖不是我遞與天界的。」
小白滿眼的悲慟道︰「你說了又如何,現在他已領了魔軍攻打天界了。天界此時正是沒有防備,且還少了我們,定不是他們的對手了。」
方才我隱約便是猜到了,只是不願相信,但還是逃不過。
小白瞧著我心如死灰的模樣道︰「你不願听,我還是要說。他此舉不過是投鼠忌器,那地圖便是他授意遞與天界的,他這番計策可是極出色的。」
我默默將頭悶到小白的懷里,兵書我們都是當著話本子看的,哪里會不知道這番計策,只是不願相信罷了。
小白又嘆了一口氣,語氣輕松道︰「我還備了白糖糕與葡萄汁,凡間的話本子我也備了幾本,你回去便能邊吃糕點邊瞧話本子了。」
哎,只是我恐怕不能回去了,我定是要與他說清楚的。我抬頭望向小白道︰「小白,我要回去,你先走吧。」
小白沉默許久,才道︰「逸卿,我知道你要問個明白,但我與你一同去,斷沒有白白看著你孤軍奮戰的,我們自來就是在一塊兒的。」
小白此語堅定,已是決定要與我一同回魔宮了,我笑著道︰「那我們一同去吧。」
魔宮大捷,眾魔歡騰,我在角落看著他揚著嘴角,美姬們穿著曝露的薄絲纏著他,他摟了倆個,美姬送來酒杯,他含笑著就飲下了。他與我在一起,我從不曾舉酒杯遞至他的嘴邊過。
小白輕聲道︰「逸卿。」
我轉頭看著小白擔憂的表情,笑道︰「小白,我無事的,你且再等等我,與他說明白便好了。」
我候在他的房里,絲竹管弦聲中摻著女子的調笑聲,他推門進來,沉聲道︰「你還來做什麼,你該是都知曉了吧。」
我起身笑道︰「你知我定是會知曉的,我只想問一問你,那一劍你怎麼刺得下去。」
他頓了頓,沉聲道︰「我為什麼刺不下去,你是仙界的上仙,我是魔界的魔尊,我們自來就是勢不兩立的。」
原來我們自來就是勢不兩立,我笑道︰「你從來都是這樣想的嗎?」不跳字。
他抬頭瞧著我的眼楮道︰「那我還能怎麼想。」
我一笑,卻是瞧見漫天的硝煙,他手中的劍還在滴血,小白扶著我,血從我的指縫間淌出,他無措地瞧著我。這一劍已是毀了仙胎,怕是就此要消散了。
最後一幕是小白抱著我,嘆氣道︰「逸卿,你的仙胎毀了,怕是要消散了。」我笑道︰「毀就毀吧,我出頭也是出夠了,不能戀的也戀過,即使仙界,也鮮少有我這般自來逍遙的仙人。」又費力抬了手笑道︰「小白,你這陣子嘆了好多氣,今後我不在了,你也不必再嘆氣了。」
小白搖頭道︰「我們自來就是在一塊兒的,我在你也必定在的。」
我緊張道︰「小白,你萬不可用上古禁術,你的修為高,越是如此反噬得越厲害。」
小白笑道︰「你也知那個陣法了吧,左右是入凡界,我們也是從凡人修仙而來的,此會不過是再做回凡人,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抓著小白的手道︰「小白,你此舉可是所以的修為都歸零了。」
小白取出帕子幫我擦淨了臉上的血,道︰「憑我的天賦,即使是沒了修為,也很快能修回來的。只是你仙胎一毀,投身至凡界恐怕是修道不易了。」又笑道︰「不過不礙的,左右我們定是在一塊的,你沒了修為,還是有我在的。」
也罷了,小白既然如此,我便也接受了吧。我笑道︰「我對修道也不是極熱衷的,只是小白你的陣法稍稍變一變,讓我換個模樣吧。我也過一會普通凡人的生活吧。」
小白點頭道︰「好罷,天界都道你的容貌是天界難尋,最是有女仙的模樣。我卻是覺得你最是懶散,在眾仙前端得是一番仙風道骨,私下卻是懶得動彈,能躺著絕不坐著,什麼煩惱的事兒都是我替你辦的。」
我覺得胸口一熱,口邊涌出了鮮血,我笑道︰「痛到極致原來是這個感覺,倒也不是那麼難耐。」
小白撫著我的胸口,道︰「逸卿,等到我們去了凡間,你可要來尋我,我的容貌是不會變,你看著最好看的一個便是我了。」
我猛咳了幾聲,笑道︰「你也等著我,我走得慢,又是懶散,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尋到你。」
小白咬破右手手指畫起陣法來,笑道︰「你尋得慢更好,你不來我也能松快些,不必日日都幫著你收拾殘局。」
陣法猛地一閃,圈中倆個身影卻都是不見了。華服男子趕到時,只瞧見他們忽閃而散的身影。他握緊手掌,搖頭道︰「你以為這樣就永遠擺月兌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