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香異志 第三卷 洛城 第一百零一章 離別

作者 ︰ 水墨豆腐

終于來了

轉魄低頭看著荷塘中凋零的落葉,在波面打著無奈的圓圈。

一眨眼,葉淺予覺得眼前一道水螺旋,夾著凜烈的靈力,卷著無數落葉碎屑,呼嘯而來,雄渾的靈壓似乎要將空氣撕裂。一時間,水螺旋退卻,又恢復到了來之前的恬靜祥和的氛圍,耳畔隱約還傳來黃鸝的婉轉嬌啼,紅楓清疏搖落的寂寂聲響,仿佛剛才的凌厲只是剎那的錯覺。

水幕完全消散,二個縴長的身影出現在葉淺予面前。

饒是葉淺予見慣了各路頂尖絕色,也不禁多看了兩人幾眼。

男子眼中跳躍著金色的火苗,身著耀眼的金色長袍,長袍上用銀色的絲線繡著三足金烏,展翅欲飛。

身邊的女子一頭海藍色的秀發,帶著玳瑁材質的簪子,簪子下綴著小貝殼流蘇,隱隱可以听到海螺的鳴響,一襲水藍色的長裙,腰帶上穿著掛著各式貝殼串成的珠簾,風起簾動,珠玉相擊般的清脆之聲不絕于耳。

兩人相伴而立如同藍色妖姬依傍瓊枝玉樹,相得益彰,美不勝收。

「轉魄三哥。」水藍色衣裙的少女顯然是十分激動,握在袖中的芊芊玉手緊緊握拳,那張絕美的面容上浮現出動人心魄的笑容。

轉魄垂下眼簾,修長的睫羽在似醉非醉的桃花眼上打下細密的陰影,半響又抬起頭,含著迷醉的笑容,向兩人點頭致意,「掩日大哥,驚鯢五妹。」

西川八宗杖之一,掩日。西川八宗杖之五,驚鯢。

葉淺予的心一緊,貝齒緊咬著朱唇,面上寫滿了無奈,差一點點就是他們之中的一員了,不是嗎?葉淺予知道自己從未恨過轉魄,以魂鑄劍不是形神俱滅,而是另一種新生,甚至能給自己超乎尋常的力量,一步登天的契機。

但是這樣就再也不能調制香料了

而且就算她願意成為斷水,葉淺予偏頭看著笑的言不由衷的轉魄,他是不會同意的吧

「轉魄,她就是那個陰煞葵體的少女嗎?」不跳字。掩日的笑容有一種類似鄰家大哥的親切溫馨,很難想象他竟然是西川八宗杖的領軍人物,他朝著葉淺予淡淡一笑,「看到我和驚鯢五妹一點也不感到驚訝的話,看來轉魄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你了。不用害怕,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轉魄不知為何有些膽怯,雖然上次在雲城和葉淺予開誠布公的交談過,但是還是害怕……她會恨自己。

畢竟接近她的目的,不單純

「轉魄三哥……」驚鯢忍不住輕喚了他一聲,轉魄的反應實在是太奇怪了。

一向放蕩不羈,不按常理出牌的轉魄,似乎如今十分的無助。

「掩日大哥,驚鯢,你誤會了她的陰煞葵體,已經被毀掉了。」轉魄深呼了一口氣,淡淡道。

「什麼」驚鯢美眸圓瞪,她不敢想象要是轉魄沒有完成任務,會怎樣。

「什麼時候發生的?」掩日比驚鯢要冷靜,一下子切中了問題的要點。

「三年前。」

樹上的葉子慢慢的飄零,最終浸入荷塘,帶著陣陣漣漪,一圈一圈的同心圓,蕩漾開去,如同轉魄輕不可聞的話語,一石激起千層浪,綿延不絕。

三年前就是說轉魄這是知情不報,或者……他甚至首肯了這件事情的發生。

「轉魄,你應該知道,斷水對于祈君來說意味著什麼」掩日皺著眉頭。

「我當然明白……換句話說,應該是蕭瑟瑟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轉魄的唇邊泛起一絲譏誚的笑容。

轉魄的話讓掩日心中一沉,警惕的看了葉淺予一眼,並不希望她听到太多的隱秘。

葉淺予垂著眼簾,朱唇緊抿,眼中閃爍著不明的光華。

「轉魄,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排斥以魂鑄劍,我們曾經也是活生生的人,現在只是以另一種姿態延續生命,並不是死亡。你不覺得比起當人類的時候百利而無一害嗎?漫長的生命,堅韌的體魄,傲人的天賦。不比做一只脆弱的螻蟻強上千倍萬倍」掩日看似對著轉魄,實則是循循善誘著葉淺予,如此誘人的條件,這個少女應該不會拒絕。

但是,他錯了。

葉淺予笑的樹朗花輕,低垂著螓首,眼中是輕淺的愁緒,心中失落的一角彌漫著澀楚滋味。她曾經想要妥協,隱晦的提示轉魄她也願意成為斷水。

但是收到的是他空前凌厲的眼刀。

態度再明顯不過了。

「掩日大哥,你多說無益,她的陰煞葵體已經廢了」

驚鯢有些憤恨的看著雲淡風輕的葉淺予,「轉魄三哥,不管怎麼樣,我們要把她帶回西川沼澤,興許,祈君有辦法修復她的體質。」

驚鯢飛身而起,裙上的佩飾齊名,叮當作響,那種清脆珠玉相擊的鳴響讓葉淺予一時怔住,沉迷于夢幻的音符中,眼中空洞,毫無以往的清明,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湖水升起巨大的水柱,如同一只巨大的手朝著她探去。

「砰」的一聲,水柱同一只白色的小動物踫撞在了一起,轉魄孔武有力的手臂攬著她的縴腰,飛掠至一旁。那只白色的小動物就是轉魄的小吼獸。

水柱如碎玉一般紛然下落,在陽光的照耀下形成一道彩虹,分為妖嬈。但是轉魄的眼底沒有半分繁雜的色彩,眉梢難以察覺的一緊,看著不遠處的驚鯢。

掩日第一時間也發現了驚鯢的動向,但是原地不動,如果驚鯢能將葉淺予制服他樂見其成。

「我似乎還沒有同意你們的提議吧」

話剛落音,掩日和驚鯢的四周升起了磅礡的靈壓,仿佛月華一般美麗澄澈,但是卻讓令人的心頭一緊。

「轉魄你……」

轉魄面無表情,「掩日大哥應該最清楚我的實力,而且……」轉魄看向一旁的驚鯢,眼光如利刃一般,「驚鯢五妹你莫要忘記了,你的一身本事都是我教授的。」

驚鯢湛藍色的眼眸中氤氳著朦朧的水霧,清澈的眼眸中是轉魄決絕的倒影。

……一點也不像以前的你了。

那個時候西川沼澤最能鬧騰的就是轉魄,就連祈君也拿他束手無策,于是他交給一個任務,教授驚鯢靈術。

那個時候十足不耐煩的轉魄叼著一根雜草,躺在屋頂上,「你學什麼靈術啊反正你和斷水是西川為二的女孩子,將來有我們保護你們好了」

由你來保護……

但是,你現在卻要對著我刀劍相向。

掩日緊皺著眉頭,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轉魄的實力,西川八宗杖中實力最弱的是斷水,病骨支離的斷水因為有特殊的能力而被安排在西川八宗杖的第二位,而自己則是因為最早跟在祈君身邊並且性情沉穩才成為西川八宗杖的首席,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轉魄才是實力最強的那個。

「斷水的事情我會解決的。」轉魄收起靈壓,撤去驚鯢音波對葉淺予的影響,拿出懷中的斂魄珠,「斷水是在洞中魂飛魄散的,用這個斂魄珠就可以收集她的魂魄,這些年我做了很多的準備,即使不用她鑄劍,也一樣可以使斷水復活。」轉魄回頭,朝著葉淺予燦爛一笑,「這個女人很廢柴的,用她鑄劍太辱沒西川八宗杖的名頭了。」

葉淺予眼中一酸,自詡淡定的自己在這個時候微笑,似乎有難度。

「轉魄三哥,斷水二姐的魂魄收集需要的東西根本不是那麼簡單,還有……」

「我都說過了,我會解決的。」轉魄打斷了她的話,抬頭仰望天空,葉淺予看著他的孤絕背影,修長的蔻丹死死的嵌入手心。

狐狸,轉魄。

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狐狸,她印象中的轉魄,惡劣人性,小肚雞腸,還有一點小自戀,但是不會象現在這樣讓她覺得難受。

「為了這個女人……為了這個女人,我們和你相處了幾百個春秋,抵不上這個女人同你相識不過十幾年」驚鯢咬著牙,淚水無聲的滑落。

「人類世界有這麼一句話,白頭如新,傾蓋如故。你若是不明白的話,改天去問問滅魂這個文藝小青年。」轉魄的口吻毫不在意。

「值得嗎?」不跳字。掩日看著轉魄,這個西川八宗杖中最恣意妄為的一個人。

「我是那種因為需要衡量值得不值得從而束手束腳的人嗎?」不跳字。轉魄桃花眼一翻,「掩日大哥,驚鯢五妹,你們了解我的,我這個人最是任性妄為,要是不滿足我的要求的話,我可是會鬧得十分厲害的。」

一時無言,唯有風聲蕭瑟,席卷枯葉。

「我們走吧回西川。」

突然轉魄的動作一滯,葉淺予白玉般的素手扯著轉魄的衣角,很用力,像是拽著救命稻草,指尖上的血跡暈染著轉魄雪白的長袍。

轉魄輕笑︰「這個女人,真是不省心,不知道我有潔癖嗎?把我的衣服都弄髒了。」

葉淺予不知道要說些什麼,驀地松開了他的衣角。

轉魄背對著她,聲音很輕,十分的催眠︰「女人,西川的規矩很多很多,裝訂成冊的話大概有幾百頁。這可是要我們全篇背誦的。你轉魄大爺厲害,看一遍就全記下來了。祈君當時還不相信,隨意抽我背了一條。我記得是第兩千五百六十一條,答案是執行任務的時候絕對不會因為個人感情而糾結,一切以任務為第一位。但是……我背出來了,但是卻做不到。」

轉魄抽身而去,同掩日和驚鯢一起離開,只留下一個輕輕的話語。

「我會回來找你的,不過大概是幾百年以後,女人,努力修煉到靈宗,這樣就有幾百年的壽命。我可不希望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一抔黃土。」

聲音輕到隨風而逝。

葉淺予笑的濃烈,美得不勝淒涼。

我會等你,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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