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淺予听說，世間萬物大抵都可能具有靈性，哪怕是朽木殘垣也會有開竅的一天。天生得日月精華，天地氣韻的奇葩異草不必多說，歷經千年淘洗，萬年歲月的古塔滋生出神識化作塔靈也並非不可能，若真是如此，這座傲然屹立，巍峨挺拔的古塔能作為範茜城的中心建築倒也是有一番道理。
「我原先為人的時候就最是聒噪煩人，如今錯位一縷魂念傳承了過去的性情，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塔靈的話音有些飄渺，仿佛從時空的另一端度過萬水千山，飄洋過海而來，帶著歲月的滄桑之態
牧君沉默良久，只是不停的吞吐著煙雲，幽韻的煙霧繚繞，如薄雲掩明月，海棠露垂，杏花含煙，「認識你的確很久了。」
可是，傾蓋如故，白發如新，有的東西不是時間的長短就可以決定。
空蕩的底層時間都靜止不流，葉淺予感覺自己同牧君分別在兩個世界，看似觸手可及，但實則遙隔萬里，割裂在不同的彼岸，只是不知這這輩子可否有小舟渡人，可通往前方。
「扯遠了，今**帶這個新弟子是來做測試的吧」塔靈恢復了起初的清越之聲，若空谷黃鶯，流水琤琤，悅耳動听。
牧君沒有正面回答，走到一座青銅大門的面前，這座大門樸實無華，還有些銹跡斑斑，似乎塵封了很久而未被開啟，葉淺予甚至可以在上面捕捉到腐蝕的痕跡，不知道多少年無人打理。
「想來五個月沒有交上‘分子’的調香師這麼些年來雖不能說是獨一份，但也是鳳毛麟角，我記得六七年期的那一位溫仲也是你的弟子吧」塔靈的聲音再次響起，語調中多了一分戲謔。
得大家真是難兄難弟葉淺予著實無語的緊，想來當年牧君也是「一不小心」忘記了，就是不知溫仲被處罰了多少脈輪石，不會到現在都沒有還清吧
牧君依舊沒有半點愧疚之色，坦然的走上前，葉淺予知道，若是想讓自己的這位導師懂得愧疚認真為何物還是下輩子吧，牧君緩慢的推開青銅大門，一股濃重的酸腐的煙塵氣味撲面而來，葉淺予緊緊的掩住口鼻還是覺得難受的緊，仿佛那些渾濁惡心的顆粒漫步在她的口腔之中，真教人只想狠狠漱口才甘心。
果然是多年無人問津的地帶，特征真心明顯。
青銅大門的內側葉淺予也不希冀它有多麼富麗堂皇，五光十色，地面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燼，一步留下一個清晰的腳印，牧君水晶材質的涼鞋在厚實的灰土上踩出沉悶的聲響，在內側的小室里余音繞梁。
小室僅有的一扇小窗透著絲絲的光亮，微弱的幽光照在小室中唯一的陳設，一座蒙塵的石台之上，滋生一種「復照青苔上」的空蒙之感，仿若孤獨沉寂了千年，等待命定之人為其拂去塵埃。
「站在上頭吧逾期測試只考察天賦，不需要調香。」塔靈淡淡道，「然後將雙手放在石台上。」
葉淺予打量著滿是灰塵的石台，心里有些委屈的想，石台上好髒的。但是想歸想，葉淺予還是照做不誤。掌心貼合石台的那一剎那，月華般的光亮在石台上閃耀，破舊不堪的石台頓時如同雪堆玉砌一樣，瀅美一場，異彩流光。
「天賦不錯，難怪君如此有恃無恐。」塔靈的聲音听不出喜怒，葉淺予不曉得她是在褒揚還是挖苦，「我會將這一喜人的結果上報，這個少女不必擔心被範茜城除名，只需一門心思考慮如何歸還那一千六百塊脈輪石就夠了。」
一千六百塊脈輪石葉淺予無力的閉上雙眼，這麼多的脈輪石把自己埋了都夠了。
突然，牧君素手一揚，一聲巨響過後。身後的青銅大門驀地合上，揚起一陣刺鼻難聞的煙塵，隔絕了外部的光線，唯獨留下小窗幽暗的光亮，寂寂的照耀。
「君」塔靈帶著些許困惑不解，猛然間像是恍然大悟，如夢初醒，「難道……」
牧君不知何時收起幾乎從不離手的銀色煙斗，拔下頭上的唯一的一根發簪，這只發簪無論是做工還是選材沒有半點過人之處，雖是晶瑩剔透，光澤溫潤，但是絕非上品，唯獨奇異的是發簪的頂端似乎瓖嵌瓖嵌了一顆鮮紅欲滴的寶石，如夜明珠一般在幽暗的小室內忽明忽暗，閃爍著血紅色的光芒，著實詭異。
牧君走上前去，站在葉淺予的身側，手中的那只發簪在空中揮舞，像是在書寫什麼，那顆血紅色的「寶石」的光芒愈加奪目，照亮了整個小室，為葉淺予籠上一抹嫣紅，仿佛嫵媚桃色落于玉骨冰肌，妖嬈動人。
突然，血色的光亮化作無數的字符，緊緊的貼合著葉淺予的雙手，她甚至感受到周身都被血紅色的字符窺探遍布，那種好似單方面「坦誠相見」的感覺讓她極度不適，剛想收回按在石台上的雙手，就對上牧君慘白如金紙的臉色，少有凝重的看著葉淺予，眼中那慣常的倦怠慵懶之色盡數退卻，琉璃雙眸中帶著一絲悲涼悄愴之色。
牧君看著葉淺予，眼楮一眨不眨，直到良久以後，眼中的哀戚平復，如泥牛入海，尋不到半點蹤跡，復又帶上那只神秘的發簪，抽著銀色的煙斗，聲音有些飄忽，「你果然是陰煞葵體。」
葉淺予只覺得大腦「嗡」的一聲作響，葉淺予知道自己的體質有多麼的特殊，雖然自己的陰煞葵體不似葉雨澤那般完整，但是難保不被一些名門望族拿去當做活體實驗，更加害怕連累到了雨澤，畢竟如今他們的實力太過弱小，根本毫無招架之力。
「果然。」塔靈也嘆了一聲，有些些許嘲諷。
牧君轉向神色緊張，如臨大敵的模樣的葉淺予，目光望向遠方，菱唇勾起一絲不明的笑意，語調一如既往的了無波瀾，「你放心，在這個世界上最不希望這個秘密外傳的人，除了你之外就是我和塔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