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剛過,賈瑾就往邢夫人正房而來。邢夫人正坐在東套間的榻上給賈赦做腰帶呢,見賈瑾來請安,連忙扶起來,叫丫頭挪了張椅子來,讓她坐了。
賈瑾看著邢夫人繼續一針一線地做著手中的腰帶,直到邢夫人有些累了,放下針線,揉揉眼,賈瑾才道︰「太太,這是什麼?看著有些像前朝的蹀躞帶。」
「我听你父親說,宮里為了節儉開支,將路燈裁度了好些,有些路段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這幾個月天亮得晚,你父親早上幾乎都是模黑出入宮廷的。我就想著,給你父親做個類似蹀躞帶的腰帶,可以在隱蔽些的位置掛些裝了火折子火石蠟燭什麼的小物件的荷包。我還特別定做了這個小燈籠,里面用的是可以拆卸的燭台,不用的時候可以折疊起來,用搭扣一扣,就像紈扇一樣扁扁的,可以放在袖子里,方便又輕巧。」
賈瑾接過那小小的燈籠,果然小巧的很,也就是上下兩個不足三寸的銅環,中間是月白的薄紗,下面的銅環中間拿銅絲固定了一個一寸左右的圓形凹台,顯然是用來放置蠟燭的。邢夫人又拿出一盒蠟燭來給賈瑾看︰「這個是配套的蠟燭,也是定做的,每個可以點上六刻鐘,你父親從下轎到衙門口步行也要半個時辰光景,這個蠟燭剛剛好一次用一個。前天送來了十盒這樣的蠟燭,回頭你拿三盒過去,你、林丫頭、徐丫頭每人一盒拿去玩罷,至于那幾個皮猴子就算了,省的鬧出事兒來。」
賈瑾連忙起身應了,方才坐下。邢夫人又問道︰「對了,剛才我在屋子里听得外面鬧騰的厲害,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嗎?」不跳字。
賈瑾連忙起身將徐靜芝丟了首飾和下面奴才的行為來歷以及鳳姐自己兩人的處置都說了。邢夫人嘆息一聲︰「你嫂子也不容易,年紀又小,偏生上面都是長輩,難免不能樣樣周全。你們姐妹也要管好自己的奴才,不要讓你嫂子難做。」
「太太放心,女兒曉得。」
「知道就好。我也不過是多嘮叨幾句。那邊管家的時間長,里面的貓膩也多,哪怕上次方了那麼多人出去,也不會將那邊的人就此都拔干淨了,也不知道你嫂子能否應付過去。真沒想到,那賢惠的二太太居然將手伸到了璉兒的身邊來了。要我說,將府里的奴才們統統換了新的才好,也沒了這麼些齷齪事情。」
「太太,若真的那樣做了,老太太就是第一個反對的呢。而且若是把家里現在所有的奴才都攆走了,那外面買的也不一定好啊,就是好的,太太也不一定用得順手呢。」
「說的也是,看我,都氣糊涂了。這二房真是陰魂不散,這件事萬一有什麼不妥當的,你父親和我可就真的就是滿身是嘴都說不清呢。只是事情已經這樣了,若是不管,就這樣放著,那邊肯定要做文章,將我們的疏忽宣揚的到處都是了。」
「依女兒說,不如找些事情出來讓大家說道說道,最好事情越要緊越好。省得她們不停地挑我們的不是,倒不如由我們挑她們的不是,讓她們焦頭爛額去。」
「只是這樣的事情可不大好找呢。」
「這……女兒這次回家的路上倒是听賈菖賈菱兩個說我們家學里亂得不成樣子,不如拿這個來說事。母親以為如何?」
「家學里的事情大多是東邊管著的,怕是沒多少用處吧?不少字」
「母親,子孫教養乃是大事。雖然說家學里的事情是由東邊管著的,但是家學的所有開銷卻是由寧榮二府共同承擔的。賈菖賈菱親口告訴女兒,家學里的老太爺精氣神兒已經不大好了,如今是他的孫兒賈瑞在管著,家學里如今亂得不成樣子了呢。太太您看那邊當家當得,下面的奴才們中飽私囊個個肥的流油,自己卻天天在哭窮,讓老太太跟著煩心。寶玉三四歲的時候就已經啟蒙了,如今環兒都五歲了,就連蘭兒也四歲了,她居然提都不提。蘭兒如今還是靠珠大嫂子才得以讀書習字,用的都是珠大哥哥的遺物,環兒干脆什麼都沒有。橫豎我們琮兒也該啟蒙了,不如母親就借口不放心,要尋個好先生,將家學里的事情都抖落出來,如何?」
「可是,給你弟弟請先生的事情可不能馬虎,而且好先生可不是說請就能請到家的。」
「女兒也沒指望著今年就能把先生請進門。女兒也算計過了,我們家一共有五個男孩子需要請先生,琮兒、環兒、蘭兒,還有徐家兄弟。蘭兒還好,有珠大嫂子教過一點,其他幾個都必須從啟蒙開始教呢,就是那最大的徐靜暉也是之前沒有踫過書的。林姑爹是飽學鴻儒,林妹妹的學問也是不錯的,給他們幾個啟蒙,那是綽綽有余。女兒想著,先生慢慢請,先讓林妹妹教他們先識幾個字先,日後先生請到了,學起來也快些。母親覺得呢?」
「那那邊呢?」
「只要提了請先生的事兒和家學里亂得狠,再讓人在二叔身邊說上幾句子孫教養是極要緊的,自然也就能擠兌得那二叔去查家學里的事情,不是嗎?以二叔的爛脾氣和那麼丁點的能耐,只怕家學里從此雞飛狗跳、不得安生了。」
「若是你二叔把這件事情辦成了,我們又該如何?」
「太太,就是二叔徹底把這件事情辦好了,他也得罪了整個東邊,畢竟東邊才是我賈氏一族的族長,這族里的事情也好、家學里的事情也好,那都是東邊管著的,不是嗎?而且那二太太也會知道二叔插手家學的事情是給東邊沒臉,畢竟二叔的年紀比敬大伯小多了,敬大伯不但是進士,就是官位也比二叔高,若是二叔和東邊起了沖突,那就是目無尊長、不顧尊卑禮法的過錯,絕對能讓那邊吃上一壺了。若是二太太在二叔面前阻攔一二,那麼以二叔的脾氣,不但會堅持己見追查到底,還會怪罪二太太不把賈家放在眼里,一心只念著自己娘家等等。到時候我們自然就可以看戲了。」
「你的意思是我們不管家學里的事情,卻可以挑撥那邊出頭,而且可以另外請先生到家里教導孩子博取名聲?」
「是的,太太。」
「倒是不錯。回頭我跟你父親商量下,看看具體要怎麼做,那邊老是折騰我們,這回也讓他們嘗嘗被折騰的滋味。對了,下個月就是中秋了,也該添些首飾了。之前你和林丫頭不在京里,你們倆的首飾我就另外收拾起來了,一會你就帶回去吧。還有林丫頭的,你順便也帶過去。過兩天,讓你嫂子叫了銀樓的人帶了時新的首飾進來,林丫頭已經出了孝,你也大了,這次你們兩個也該好好挑挑了。」
邢夫人繼續做針線,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你回家的時候遇見了賈菖賈菱兩個?好端端的,你為什麼不馬上回家,反而和這兩人說話,還說到了家學?你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賈瑾只得將事情說了,邢夫人道︰「那可曾受傷?快過來讓我看看。」說著邢夫人就拉過賈瑾讓她挨著自己坐了,又挽起賈瑾的衣袖,果然見到賈瑾的胳膊破了好大的一塊皮︰「你這孩子,受了傷也不知道說一聲,不知道我會擔心嗎?」不跳字。
「沒事的。太太,就是看著嚇人,其實很快就會好的。」
「哪怕很快就會好的也不許瞞著,你是我女兒。」
「是女兒的不是,讓太太擔心了。」邢夫人叫人取來祛疤的藥膏,吩咐賈瑾好生仔細地日日涂抹,見賈瑾應了方才繼續做針線,賈瑾在邊上不時遞下剪子什麼的。時間過得很快,賈赦回來了,見過禮之後,父女母子就坐下用飯、用茶,又說了些閑話,賈瑾才起身告辭,又親自將蠟燭給黛玉送去,徐靜芝的那份自然是讓百枝送了過去,順便告知一切已經妥當,讓其安心等等。
沒兩日,王熙鳳果然帶著銀樓的時新首飾和外面新近流行開的衣料子來大房見這幾個弟弟妹妹,賈瑾黛玉徐靜芝三人每人一套赤金首飾和幾樣水晶瑪瑙的小玩意兒,兄弟姐妹每人六身新衣裳,都是今年的時新料子,就連幾位宮里的嬤嬤,也每人一套首飾、四身新衣裳。徐靜芝得了賈瑾鳳姐的教導,果然將自己在家里的時候的做派和心機拿了出來,漸漸地,那些奴才也不敢輕慢了她去,就是賈母見她果斷的神情,也覺得喜歡,還賞了幾件小東西。徐靜芝也是個乖覺的,常常讓自己的丫鬟秋琴來尋賈瑾黛玉和邢夫人房里的丫頭,打听些賈家暗地里的事情,自己日常也是跟在賈瑾身後出入,賈瑾因為她有些像原著的迎春的緣故也對她多有照拂,倒是讓下人們不敢明著欺負這個表姑娘。即便有人嘀咕著這位徐家三姑太太不說是庶出,這徐姑娘也不是三姑太太親生的,跟這榮國府沒什麼關系,被賈瑾發現後發作了幾個,便無人敢在人前說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