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里已放好了糖和鹽,」傾晨把水壺遞給站在門內的何正斌,聲音細細的叮囑,「稍稍冷一下就可以喝了,一次少飲些……再過一會兒,等粥煮好了,我再給你送來。」
「謝謝你,汪小姐。」何正斌兩眼感激的望著傾晨。今晚他匆匆忙忙到現在,真的有些疲累了。要不是踫上她,現在還真不知怎麼辦呢?
「你太客氣了,遠親不如近鄰。鄰里鄰居的,相互幫助下原本就是應該的。」傾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擺了擺手轉身向自家走去。
何正斌看著已經走遠的身影,心里不由的感嘆,確實是個溫柔賢淑的好女人。可惜……搖了搖頭關上房門。
當傾晨一個小時後提著兩個保溫桶再次來到11A房時,看到的正是一臉愁眉苦臉的何正斌。
「怎麼了?難道又吐了嗎?」。傾晨急步上前,放下手里的東西,望著他的鳳眼里盛滿關切和緊張。「燒發得更厲害了嗎?」。
「不是,不是。」對著她一骨腦吐出的一串問話,何正斌有些無可奈何的回答,「一切都還好……」
望著一臉更加遲疑不解的女人,何正斌的聲音卻更加支支吾吾,「總裁……他,不肯……吃……藥……」最後幾個字仿佛只是在嘴里嘟囔般,微不可聞。如果不是傾晨听力超好,估計真是沒法听明白。
「他……不吃藥……啊?」當最後一個字听明白後,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雙眼,半晌才輕輕從嘴里吐出幾個字來,「是不是睡著了……」
「沒睡。他說,明天就好了……」何正斌忍不住想翻白眼,又有些欲哭無淚。確實平時老板的身體一直都很好,極少生病。更沒有見他吃過什麼藥,可是現在生病了卻……今天他都快愁死了,先是吐得那麼厲害,卻怎麼也不肯去醫院;稍稍好點卻又不願吃藥。更不準通知林老夫人。最煩的是霍叔又剛好去了B市。現在的他是真切的感受到‘屋漏偏逢連陰雨’的滋味。
「那怎麼行呢?還在生病呢?」傾晨听著又好笑又好氣,怎麼這麼大的人了還和孩子似的。
「要不,您給勸勸吧!」何正斌兩眼放光的盯著傾晨,仿佛此刻她就是那救世的菩薩。
「我?不行,不行。他……怎麼會……」她一听連忙不住的搖頭,白皙的芙蓉面上卻不由的染上微微的嫣紅……
「咳、咳……」突然從臥室傳來幾聲咳嗽聲,打斷了正在交談的兩人。何正斌急忙走進臥室。
「總裁,你喝點水,」一會兒,房間里傳來唏唏嗦嗦的倒水聲和何正斌低低的勸說聲,「現在要吃藥吧?」
「不用了,多喝點水就行了……」聲音沙沙的,透著有些疲憊的低啞。
听了一會兒,傾晨實在覺得惱火,這人怎麼這樣固執啊?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也不懂得體諒別人的辛苦。何正斌前前後後的忙了一晚上,她看著就覺得勞累。真是有點自私自利得過分,想到這里,她就忍不住有些生氣的跨前幾步,站在了房門口。
只見昏暗的燈光里,若大的黑色大床上,男人臉色蒼白的半靠在床頭。卻是從未見過的虛弱憔悴。讓傾晨原本有些氣惱的心頓時就軟了下來。她在門口停了會兒,稍稍猶豫了下,接著還是輕輕的走了過去。
「龐先生,還是把藥吃了再休息吧。」如水的目光靜靜的望著微閉著雙眼的男人,聲音里有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龐定坤猛得睜開雙眼,那泛著淡淡血絲的眼瞳灼灼的盯著傾晨,直看得她心里發毛。傾晨不好意思的輕咳一聲,微微把頭向一旁側了側,放才感覺臉上那兩道目光沒有那樣火一般的灼熱。
「嗯,生病了總是要吃藥的,那樣身體才會早點恢復起來。」說完,也不看他,只是用手肘輕輕的踫了下何正斌的手臂。示意他趕緊把東西給遞過來。
「總裁,給你水和藥。」何正斌眼明手快的遞上水和藥片,語氣感激的說道,「這水還是汪小姐親自給燒來的,里內放了糖和鹽……」
可能是有外人在場的原故,龐定坤這次非常配合的一口吞掉了藥片。兩人見他乖乖吃完都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何正斌更是感激的看了眼傾晨。而傾晨早就忍不住想要笑出聲來了,真是沒想到像他那樣的男人還有這樣‘可愛’的一面,簡直就和自己的小女兒一樣,特別愛在生病時撒嬌。心里想著,臉上忍不住就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來。
「哼……」輕輕的一聲冷哼傳來,一下子驚醒了正在偷笑的傾晨,只見她趕緊收斂所有的笑容,肅穆以待的清了清嗓子,語氣平緩柔和︰「時間不早了,那你們都好好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了……」說完道了聲晚安,逃也似的快步走出臥室,卻不知那聲音怎麼也掩不住的笑意。
「哼。」何正斌听到老板又哼了聲,不禁也微微翹起嘴角,連忙說了句,「我送送汪小姐,」就跟著傾晨退出了房間。
龐定坤睜著眼看著一下子空曠起來來的房間,昏暗的燈光里只留下壁燈柱子長長的陰影……耳朵里隱隱傳來外間低低的說話聲。
「粥,可以保溫四個小時左右;那幾個小食盒里是幾個咸蛋和我們家自己制作的一些咸菜、泡菜……可以放冰箱里冷藏保存,吃之前先放一放,散了冷氣就可以直接食用了……全部食物都分成了兩分,你也忙了一晚上了,隨便吃點東西早點休息吧……如果有什麼需要,請給我電話吧……」聲音如清泉般悠然動听,龐定坤覺得自己的心此刻仿佛被最好的絲絨輕輕包裹住一般的舒滑熨貼。再沒有比現在更舒服的了,似乎這幾天反復郁堵在心頭的那些煩悶不快也奇跡般的煙消雲散。他不禁舒服的閉上眼楮,放松整個身體,任心神慢慢的沉入了那黑甜夢鄉之中……
這一覺龐定坤睡得前所未有的舒坦,如果不是耳朵里嘀嘀咕咕的說話聲,還有那肚子里一陣陣的空虛感,估計他還想斷續的睡下去。
「他還沒醒嗎?」。傾晨望著一臉睡眼惺忪的何正斌不解的詢問,自己連續七個小時的粹練身體都已經結束了,他到現在還未醒來?「還有發燒嗎?」。
「沒有了,燒早就退了。」何正斌語氣輕松的說著,眼神忍不住的朝臥房里膘。
「可是老睡也不行啊。昨晚吐了又沒再吃什麼東西,餓時間長了,對胃不好……要不,你還是叫醒,吃點東西再睡也不遲啊。」傾晨皺著眉在客廳里輕輕一掃,屋里的酒氣倒是沒有什麼了,可長時間的緊閉門窗,整個空氣里便有股悶悶的味道……看了眼一旁毫無所覺的男人,傾晨暗暗嘆了口氣,徑自走到窗戶前,伸手推開兩扇玻璃窗……
掛好窗簾,她轉身對何正斌又說,「我先回去了。」說完正要向門口走去,剛跨出一步,突然一頓,似是想到什麼,眼楮膘向剛剛提進來的體溫桶上,「先前沒有吃的我拿回家倒掉吧,時間長了也不好吃了。這是剛剛我母親才煲好的,里面放了點雞肉沫,不知,他吃不吃雞肉?」女人的聲音細柔如水,帶著絲絲縷縷的擔憂。
「替我謝謝伯母。」龐定坤一身淡藍的家居服慢慢的從房間里走出來,低沉的嗓音里尤有絲生病後的暗啞。
傾晨靜靜的望著邁著優雅的步伐慢慢走向自己的男人,除了臉色稍嫌蒼白之外,似乎他又變回了那個高高在上的君主。高貴、從容……充滿掌控一切的眼神里哪里還有昨晚那絲毫的脆弱、可憐?……
他站在她面前,一瞬不瞬的看著她,黑曜石般的眼楮里兩簇暗火在隱隱閃爍……陽光照射在他濃黑的頭發上,濕濕的發梢間或幾顆晶瑩的水珠,反射出如水晶般耀眼的光芒……
傾晨恍然間覺得今天的他竟是那樣的溫柔可親,似乎連那嘴角也蕩起了絲絲甜蜜笑容……不再高遠如天上的白雲,冰冷如夜空的寒星!仿佛從此,他就在身邊觸手可及……
一陣涼風吹了進來,傾晨有些迷糊的頭腦一下子清醒過來,心里咯 一聲,怎麼在這里走神啊?不由的目光微微側向旁邊,眼角余光落在了茶幾上的百合花里。
「昨晚,謝謝你。」男人語氣平緩的說著,灼灼的眼光並沒有因為她躲避的目光而離開分毫。
傾晨覺得他說話的熱氣仿佛都噴到了自己臉上般的炙熱難耐,不由的把頭更低了下去,聲音細弱如蚊蟻「不用客氣,鄰居間相互幫點小忙也是應當的。」
半晌,兩人都沒有再說話,窗外越來越猛的陽光和著那空氣里若有若無的玫瑰花香,愈發的惹得人頭腦昏沉……
傾晨覺得空氣越來越沉悶,仿佛壓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心中暗惱自己,怎麼像個傻傻的小姑娘般?他,這樣的男人只能像天空最亮的星辰,唯有遠觀而已。再不應和自己有半分的交集!似是想通什麼,她抬起臉來看著他,雖然面孔上還有些淡淡的紅暈,但聲音里卻恢復了慣有的客氣與清明,「總是得到您的幫助,真讓我們過意不去……昨晚也是踫巧……總算讓我們報答一二……」
不知為何,龐定坤听到這里,原本放松愉悅的心情沒由的生出一縷不快,一絲不甘!仿佛她的客氣疏遠有如針刺在喉般的陣陣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