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張一家三口的和美圖︰懷抱嬰兒的美麗少婦和一旁溫柔呵護妻兒的男人……多麼和諧幸福的一家人啊。當然如果不是少婦眼里慢慢升起的怨恨和男人眼里越來越多的驚訝和懷疑,也許這副畫會更加的美好……
‘怨恨?’傾晨眨了眨眼,不由的又看了眼站在電梯門口上的那個女人。嗯,那雙微微有些泛紅的眼楮像要噴火一樣狠狠的盯著自己,仿佛一條 吐著猩紅信子的毒蛇,閃爍著森森寒光!
傾晨不由的輕輕笑了笑,真是‘人至賤,則無敵’啊。她還有資格去怨恨?這一切不都是她用盡心力才得到的嗎?看來,所謂‘愛情’的果實並非那麼甜蜜啊!不由的,她的目光嘲諷的在對面兩人面上輕輕一掃。原本被身旁男人拉著就要退出電梯的少婦在看到那冷漠無聲的嘲笑時,猛力掙開束縛,大步跨了進來。
「你得意了,是吧?」聲音低沉惡狠,似乎是在壓抑什麼,又似是要發泄什麼,「你這個惡毒女人!」最後幾個字咬牙切齒的從口里吐出。
「……」突如其來的惡語謾罵使傾晨一下子懵了,雖然大家關系尷尬,早已形同陌路。自從接走琦琦以後,再也沒有見過。可是萬沒有想到一見面就是如此的惡劣陣仗!一時間她什麼也說不上來,只是呆呆的望著那氣急敗壞的女人和那尷尬難堪、羞憤欲死的男人。
「滾出去!」一聲冷漠如冰的話沉緩有力的在電梯里響起。一瞬間空氣也仿佛冰凍到凝滯,讓人有種喘不過氣的巨大壓迫!
「對不起……」朱令冬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一陣青一陣白的臉上有些惶恐,有些驚慌的望著那面沉如水,雙手緊摟著曾今屬于自己的女人的高大男人,他低下頭來再不望一眼,狠狠咬了下自己的嘴唇,伸手胡亂的抓住身旁的女人,使命的向外拖去。口里喃喃自語,「對不起……」
「關好你的東西。」龐定坤伸手按下電梯按鈕,冷冷的看著退出門口的那對男女。「別讓它出來胡咬亂吠!」
「對不起……龐總……」朱令冬抬起漲得通紅的臉,眼神在電梯里那個一直都沒有出聲的女人臉上徘徊不去,「傾晨……琦琦……」聲音輕柔小心。
「我會去法院申請轉變她的監護權……」傾晨側過臉去,再不看對面一眼。
電梯門緩緩關上,隔絕了那兩雙神情各異的眼神,卻隔絕不了無孔不如的聲音。只听那尖銳的女聲失控的高叫著,「你還在想著她……就是她,就是她,詛咒我的兒子……畸形……嗚……一對狗男女……」
「閉嘴!你要丟人現眼……你就丟吧……」隨後就听到更加尖銳的女人哭罵聲和孩子的哭吵聲……
傾晨輕輕閉上雙眼,剛剛的一幕讓她覺得既難堪又興奮!心里在听到那對男女相互的惡語相向後竟是生起一種解恨的快意,原來自己的怨恨並不少啊!她不由的自嘲一笑。可是那個女人最後的話語卻在耳里不停回蕩︰詛咒……畸形……
突然一道亮光在腦海中閃過。難怪不久前,琦琦那從沒有主動找過她們的女乃女乃突然打來電話,句句話語輕柔、慈愛!當時傾晨雖然覺得詫異,但也沒有多在意,只以為是因為琦琦獲得了金獎的原故吧。現在想想,那歡喜的贊賞和淡淡的惆悵……是多麼的不協調啊。原來如此,看來那個她心心念念的乖孫可能真有不小的問題。
「在想什麼?」身旁的男人有些不悅的低聲說道,帶著她走出電梯的步伐也不由的加大了。
「沒什麼。」傾晨幾乎是腳不沾地的被摟抱著走出電梯,她有些疑惑不解的望了眼男人緊緊繃著的側臉,如此急步的前行,讓她的頭不由的更加暈眩起來……
直到坐上汽車,傾晨仍然一頭霧水,她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間生出那樣大的氣來,所以只好默默的坐在角落里,靜靜的望著車窗外飛閃而過的街道和行人。外面的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夕陽的余輝也沒落西山了,只剩下天際邊最後一絲霞彩……而街道兩旁的華燈才剛剛初上,那淡淡的光暈揮灑在漸漸熱鬧喧起來的夏夜里,映射在那匆匆而過的男男女女臉上,或開心、或憂傷、或疲憊……張張表情各異的面孔一閃而過,她的心卻不由的放松下來,不管是美麗輝煌,還是黑沉暗淡……過去的早就過去了,而現在自己的生活自主自在,平靜祥和……還有什麼不能放開的呢?沒由的那許久隱沒在自己心底最深處的傷痛和不甘,也隨著夏日的余熱慢慢揮散而去……
龐定坤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突然就生起一團煩悶來,那些事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可是在看到那個女人被人謾罵也只是傻傻的呆愣著時,他忍不住就想上前一腳踢開那對男女,更想……他不由的捏緊自己的拳頭,與其說恨其不爭,更不如說是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吧。心里不由的嘆了口氣,胸口處那絲絲縷縷的疼痛卻愈發的清晰明了起來……
汽車載著各懷心思的男女飛快的朝家的方向駛去,很快就停在那橦熟悉的樓房前……傾晨慢慢扶著牆走出電梯門,靜立了片刻後抬頭看了眼身旁沉默不語的男人,輕聲說道,「今天謝謝你,哦,不,謝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微微緩了緩氣,接著又語含歉意的說道,「嗯,那……件事,連累你難堪,對不起……」
「我有話跟你說……」男人拋出一句話,不由分說的就要扶她朝自己家走去。
「很晚了……明天再說吧……我也該回家了……」她覺得自己現在太過虛弱無力,實在不是一個交談的好時機。
「那……好吧,我們上天台好了。」說完雙臂使力摟抱住渾身僵硬的女人急步向天台走去。
夜幕已經降了下來,夏日的夜空群星璀璨,頭頂上一輪明月愈見圓滿,距離上次的月圓之夜竟是差不多一個月了。花園里夜來香正悄悄綻放,那清清甜甜的馨香在空氣里幽幽飄蕩,不由的傾晨想起了那晚銀色波光粼粼的南水湖畔……
「傾晨…」
「龐先生…」
異口同聲的呼喚讓兩人都不由一怔,龐定坤的眼楮驟然更亮了一分,「叫我阿坤,或者坤哥也行。」男人突然間說出有些輕佻俏皮的話,讓從不知他還有這樣一面的女人不知如何開口,只能瞪大雙眼望著他。
「傻女……」仿佛是輕風一樣的嘆息從男人的胸腔里發出,帶出口的話卻纏綿如發絲般輕柔。「家里人都這樣叫我……」說著,伸出左手握住了女人的手,大拇指輕輕在她的手背上來回撫模,「不要再甩開我的手,知道嗎?」。
「我……」一瞬間,傾晨原本還有些蒼白的臉轉眼就布滿紅霞!雖然結婚這麼多年,但是原本就木訥內向的朱令冬就算在追求她時也沒有這樣的溫柔蜜語過。
「你討厭我嗎?」。聲音一如繼往的輕柔,卻帶點微微的顫抖。
「不……」想也沒想,本能的就回答出來。怎麼會討厭他呢?雖然他總是戴著付冷漠霸道的面具,可是那面具下卻分明有一顆赤誠溫柔的心!
「那就是喜歡。我很開心……」男人突然一下把她整個擁入懷中,愉悅欣喜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我喜歡你!已經很久了……這一個月……真的好難受……」說著,他把她的手輕輕按在自己心口上,幽幽的又說,「不要再甩開它,好嗎?十指連心,真的很心痛!」
「我……對不起……」傾晨低下頭來,聲音悶悶的在他胸前發出,男人的話讓她既吃驚又感動。她沒有想到,經過上次的拒絕,如他那般的天之驕子還會向她表白心意。可是桓橫在他們之間又豈是一星半點的溝壑距離?不由的想起那天林老夫人和吳美婷小姐的對話,原來吳小姐的姐姐曾今是他的未婚妻,如果不是發生意外去世的話,早就是龐太太了。原本應該如此,不管是以前吳小姐還是現在的吳小姐才是真正和他匹配的女人。想到這里,她不由的一陣黯然。「我……吳小姐……」
「那些早就過去了……況且從來也不是我想要的,只不過是長輩的心意而已……原本我也沒想過,我這一生還會遇到一個你……」龐定坤低下頭來,伸手抬起女人的下巴,「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沒有什麼配和不配,只有愛和不愛!」聲音從輕緩到沉定,最後竟帶出一絲霸道任性來。
正在這里,一陣電話鈴聲響起。片刻鐘後,龐定坤低下頭來神情激動的雙手抱住她的肩頭,「你看,一切都會順利的,沒有什麼不可戰勝的!阿珊母子平安,剛剛生下一個大胖小子……」涼亭里的頂燈發出柔和的光芒,仿佛全都灑進他那雙黑曜石般的眼楮里,溫柔如水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的眼楮,仿佛要望進她的心里去一般。
「可是……」話剛剛出口,就被男人突如其來的雙唇堵在了口腔之中,溫潤熾熱的唇帶著微微的惱意緊緊壓迫著她,輕柔輾轉流連不去……唇齒間充滿男人灼熱火燙的氣息,腦袋里因為短暫的缺氧更加的暈眩起來,可是後腦上卻被那只溫暖有力的大手緊緊托住,不讓她移動分毫!火熱與冰涼交融在一起,既矛盾對立又無比和諧統一,如同太極的陰陽兩儀雖黑白分明卻互融圓滿!
花園里傳來更加濃郁的花香,甜絲絲的沁入人的心底……傾晨的心也慢慢被那甜香充滿,正燻燻然不知所然時,耳畔卻不斷傳來樹梢上那一聲緊過一聲的「知了……知了……」叫聲,不由的她的心更是迷惘起來,只有那句話在耳邊不停縈繞︰和我在一起,好嗎?讓我照顧你和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