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過了元旦,日子就像坐上了時光飛梭,轉眼又是元月中旬到了。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從南到北全國到處是一片冰天雪地、寒風凜冽……
與外面截然不同的溫暖如春的辦公室里,同樣溫暖舒適的棕色錦絨沙發里一個舒散著四肢,仰著腦袋輕蹙著濃黑劍眉,一動也不動的望著窗外灰白陰沉的天空出神的男人……也不知他這樣坐了多久?連那快滴落在雪白地毯上的長長煙灰也沒有絲毫注意
「咳、咳……」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後,他有些喪氣的把那支快燒到手的香煙恨恨的掐滅在水晶煙灰缸里。眼光不由的瞟到那緊挨著的一疊文件上。看到標題上‘龍X興集團並購方案……’幾字黑字後,一抹厭惡從眼底飛快閃過。
「少爺,喝點茶吧……」一听到近期熟悉的咳嗽聲,霍德華輕輕敲了下門就走了進來。放下了手里的托盤,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把茶杯遞到了他手中。「老宅那邊打電話來,通知您今晚帶吳小姐一起回去吃飯。」平緩沉穩的聲音並沒有帶來平靜安詳的效果,只話音一落,沙發里的男人就忍不住重重一哼。
「告訴他們,沒時間,不回去了」龐定坤端起杯子輕抿一口後才松開了緊鎖的眉頭,一股清新柔和的滋潤從上而下,溢滿整個胸腔。微微的香甜讓口腔充滿幸福的回味。熟悉的味道再一次熨貼了他的心……
「她們明天幾時到?」一邊狀似無意的詢問著,一邊輕輕的撫著幾案上那盆開得嬌艷的「玉海棠」。骨節分明的白皙手指在那蔥綠瑩潤的葉片中更顯修長有力。
「明天下午…鐘。」霍德華忍住想要抽搐的嘴角,低著頭輕聲回答。這已經是今天的第四次回答同樣的問題了。他不禁有些擔憂的看了眼那個一臉故做著平靜,捏緊茶杯的手指卻根根發白的男人。
據他這麼多年的了解,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從他成年以來,除了那年他未婚妻突然意外去世時有過一段悲傷失落外……這麼多年,幾乎就沒見他這樣沮喪頹廢過,自從G市回來後那張臉上就跟那外面被寒風刮得七零八落的樹葉般毫無生機和喜悅。就算終于證實龐家燦已經被趕出家門,送往國外;就算老爺子把所有龐家祖業全交到他手中;也沒能讓他展露一絲輕松和愜意
雖然元旦前,他沒能跟著回G市,但從何助理時不時的嘆息感慨中不然知道,汪小姐拒絕了出席華成集團的新年酒會。而且還把那套位于御龍山莊的房子轉手賣了出去。當那天何正斌把房子鑰匙一起送回來時,他簡直不敢看那張鐵青的嚇人的臉
「阿坤……還有六天,再忍忍吧……」默默的把杯子的茶水續滿,他看了沙發上的人影一眼,輕聲在心里說道……
傾晨這三天過得異常的緊張和忙碌。雖然自己根本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但是從第一天隨著大賽負責接站的王小姐跨進位于B市京郊經濟開發區華達美國賓大酒店後,她的心就不由的揪緊了。
看著那一個個幾乎都是成竹在胸、斗志昂揚的比賽小選手們。說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在看到自家琦琦同學近段時間明顯興奮又緊張的眼神後,她的心也不由的擔憂起來。倒不是懷疑孩子的能力。過去短短的一年,不管是因為家庭變故的影響,還是被玄靈血珠中靈花異草的涓涓靈氣潛移默化。大女兒的心性成熟很多,特別是在學習上幾乎沒有讓她操過什麼心
可是孩子畢竟還是孩子。她的志在必得作為母親既感到驕傲也充滿焦慮。孩子的世界純潔清澈,可是成人的世界如深邃的大海復雜多變。哪有什麼絕對的公平公正?所以在第一天口語比賽中完勝全場,以四個評委全部滿分的掌聲肯定後,傾晨才覺得自己的心肝稍稍回落空蕩蕩的胸房。
但是隨著越來越周到細致的客戶服務,特別是從旁邊的家長處了解到每天三餐定時送到她們房間的營養配餐,還有那每晚七點上門的專業減壓按摩……跟其他人集中就餐等完全不同時,她不禁一怔才後知後覺得發現這個酒店不正是華成集團旗下的嗎?這個認知讓她平靜的心湖如春風掠過蕩起陣陣漣漪。巨大的快樂和隱藏的傷痛匯聚交織在心底,酸酸澀澀像那生女敕的葡萄,一連三天漸漸充滿心田。真的是痛並快樂的煎熬
今晚原本應該按照安排,搭乘飛機離開B市。一大早,她就整理好行裝,把女兒昨晚睡覺還抱在懷里的水晶獎座和那個尚未撕開保護膜的IPad悉數小心的收進皮箱里。雖然東西並不重,但她卻覺得沉甸甸的,滿心歡喜回想起昨天在听到那宣布少兒低年級組一等獎得主是來自G市賽區的朱可琦時,那一瞬,她分明覺得身體像有千斤重一般顫抖在座位上根本無法站立,而那顆呯呯直跳的心卻似要飄了起來一般輕盈飄忽,難以自抑……直到琦琦從那個男人手里接過亮閃閃的獎杯
居然是他忐忑了幾日的心也在看到他把證書遞給琦琦的同時奇跡般的平靜下來。作為最大的贊助商,華成的大老板龐定坤出現在這里應該才是最正常的吧?女兒幸福自豪的笑靨直到現在仍在她腦海浮現。不管有沒有他的幫助,至少孩子得到了最大的肯定和鼓勵這個結果讓她看到他的時候心里說不出的矛盾抑郁……
今晚暮色清明,繁星點點。一掃入冬以來的晦澀陰暗。雖然天氣仍舊很冷,但置身在燈火通明的華達美酒店四樓超大的宴會廳里,哪怕是只著了件深紫色的薄羊毛裙,傾晨依然是微微出汗了。
璀璨大氣的水晶吊燈投下絲綢一般華美柔和的光影,那一張張笑的臉,黑的眼分外縹緲……似乎全都蒙上一層淡淡輕紗。她靜靜的站在離門口不遠的轉角邊上,冷冷的注視著鮮亮血紅的‘Happybirthday’幾個字旁一襲粉紅長裙的嬌美女孩。
全家都已經移民海外的吳美婷,在國內僅有一位大伯和小姑姑。現在卻把生日宴擺在了B市,看來定根這里的打算盡人皆知了。
傾晨擺了擺手,拒絕了彬彬有禮的侍從遞來的酒杯。一早吃飽喝足後,她才慢悠悠的來到這里。說實話在得知今晚這個生日宴會時,她猶豫了好幾番,才終于決定這次冒險。本打算直接告訴那個自大的男人,可是一想到他冷硬眉眼不由的就泄了氣。她不知這個時機算不算恰當,但是一想到外面風傳也許他們馬上就要結婚了時,她還是咬牙撥通了何正斌的電話。堵氣也罷,失落也罷,不管怎樣,既然知道那個女人有如蛇蠍一般惡毒瘋狂,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身陷危險之中。
「就算還他以往的幫助照顧吧……」在做好心理建設後,揣著從何正斌那里得來的請柬悄悄進了這間華達美最大,最奢華的宴會廳。
人越來越多,她有些煩躁。那個女孩巧笑嫣然的穿梭在宴會廳里,看到那個男人扶著姑女乃女乃走進門來就如同乳燕投懷一般的沖了過去。惹得所有人都紛紛停下喧嘩,目視著那渾身充滿強大氣場的男人如松柏一般筆直站立在耀眼光亮處。
「啊……」傾晨忍不住索瑟一抖,連忙把頭一低。拍拍自己發顫的心口,剛剛一陣凌厲的眼風似乎掃過自己?「他,看到自己了嗎?」。她有些不敢確定的暗自猜測。好一會兒,她都靜靜的靠在柱子邊一動也沒動。
「小姐,你好……」身旁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低啞嗓音,閃爍的桃花眼里全是戲謔好奇,「好像在哪兒見過你?」
「哦,對不起,我不認識您」傾晨看了眼對方陌生的眉眼,還有那越來越靠近的手臂,飛快的朝場中那對醒目的男女看去。見他們顯然交談正歡,根本沒有注意其他地方。她靈巧的一轉身,說了聲‘失陪’就朝另一邊移了過去。
可是不知是她的心不在焉太過明顯,還是她的單身獨立太過突兀。當她不勝其擾的移動好幾個方位後,終于忍無可忍的逃進了女洗手間里。
「哎,到底怎麼辦呢?」她有些後悔今晚的冒失了,一直都沒有機會接近吳美婷,那自己的打算豈不是就要泡湯了?就在她下定決心最後一次再進龍潭虎穴尋找機會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還有那熟悉的氣息,立刻就讓她有了撥開雲霧見月明的感覺。
近了,近了……腳步停在了房間里,一會兒傳來了嘩嘩的水聲……傾晨推開小門,靜靜的走到那抹粉紅的身影背後。
「怎麼……是你?」尖銳的聲音立刻讓洗手間里的空氣剎那間劍拔弩張起來。
「是我。很意外嗎?」。傾晨一無所覺的輕松開口,伸手彈了彈手臂上根本沒有的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