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代鮫後 首篇 第一章 第九節 八部眾(九)

作者 ︰ 小貓和蝴蝶

銀光似乎從海的中心向外擴展,一圈一圈五顏六色的光環,瑰麗而奇妙,不知從何時始,耳邊便始終回響著雄壯的歌聲,孔雀站在船舷旁,雙目緊盯著銀光擴展之處,害怕有所錯失,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孤葉沉默的站在孔雀身邊,她踏在一個木台之上,恐懼而又憂心忡忡的注視著海面,火兒在她面前的船舷之上來回跑動,絲毫不懼怕凜冽的寒風。

月亮升起時,孔雀驚異的發現四周的海水變得清澈透明,他甚至能夠看到海底盛放的火紅的花朵,銀色的水草隨著水流輕輕擺動,歌聲便是在那水草之間傳出,帶著無盡的誘惑,那般的美妙,忍不住就要縱身躍下一般。

「哥哥,」手背上是冰涼的觸感,孔雀垂下首,是憂心忡忡的孤葉,「你想做什麼?」

省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竟然騎坐在船舷之上,若她不將自己喚醒,自己已跳進海中,回到船舷後,看火兒沖幾乎已經凍僵的孤葉吹著微弱的火焰,從懷里取出木瓶,猶豫片刻,才倒出一粒火焰丹,「孤葉,把這個含在口中。」

「是什麼?」孤葉的臉因為焰火丹的緣故綻出淡淡的粉色,「暖暖的,我覺得身體好暖和。」

「是火焰丹,」孔雀竭力的抵御著寒氣,他的聲音輕輕顫抖,「你含著它,就不會覺得冷。」

「那你怎麼辦呢?」孤葉伸手握著孔雀的手指,溫暖如潮水一般涌來,「現在你覺得舒服一些了嗎?」。

握著她的手,火焰丹的效力維持不了太長的時間,雖然自己對歸墟之地了解得並不多,但感覺上那里是鮫人們的桃源,卻從未想過,竟會這般的寒冷。

緊閉的艙門緩緩打開,魚淳機抱著一團藤草走了出來,他神情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欣喜,「孤葉,你冷吧!」

「先生,」孤葉似乎想將口中的火焰丹吐出,「哥哥給了我一粒火焰丹,你含在口中,便不會覺得冷了。」

「傻孩子,」魚淳機走到船舷旁,從那團藤草中找出兩件紡織好的草衣遞了過來,「穿上吧!你忘了我是鮫人嗎?銀月城的冬季可比現在寒冷百倍,我們鮫人可沒有人類那麼脆弱。」

穿著草衣,寒風似乎沒有那麼刺骨,魚淳機輕輕撫了撫火兒,面了浮出一絲溫柔的笑,「火兒,你也是一個好孩子,再過半個時辰,船便不能前行,我要自己去。」

「先生,」孤葉似乎又想哭,她拉著魚淳機的衣角,淚水盈滿了眼眶,「先生不要丟下孤葉。」

「傻孩子,」魚淳機撫著孤葉的頭,「你忘了嗎?我早對你說過,這世間有的東西不是你想留就能留下的,順其自然便是天道,今日你我分別,來日在另一個國度還能相見,既然相見有期,又何必戀戀不舍,徒增傷感,只不過,你要哭便哭個痛快,離開此處,卻是再不能隨意哭泣,孤葉,記著先生對你說過的話,這世間哭是最軟弱的武器,笑才是無堅不摧的利器,下次想要哭的時候,便想想先生今日對你說過的話。」

潸然淚下的孤葉低垂著頭,只看她的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下,很快便被寒風凍結,看她如此傷心,孔雀也覺得惻然,魚淳機輕聲嘆息,「好了,太多的眼淚,會令先祖的靈魂不安的。」

示意孔雀抱著孤葉,魚淳葉站在船頭,那一點光來得很突然,可是它出現之後,整個海面亮若白晝,不知怎的,孔雀就看清光里有一眼噴泉,噴泉的四周是一個巨大的水池,曾經在銀月城外見過的那個藍發女子,她穿著火一般赤紅的長袍,正赤足站在水池里跳舞,緋色的花瓣隨著她的舞步在她身周蹁躚飛舞。

「淳機,」那女子突然站定腳步,眼楮凝視著魚淳機,面上浮出驚喜的神情,「我知道是時候你要回來了,我們都在等你。」

我們?在她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海面上突然出現了無數鮫人的身影,他們穿著色彩鮮艷的鮫綃,擺動著巨大的魚尾……,魚尾?孔雀霍然轉首,看著藍發女子的雙腿,她踏著波濤緩緩走到木船前,「淳機……。」

「她是誰?」看女子優雅的指著孤葉,火紅的衣袍在寒風中翻卷,仿佛正在燃燒的火焰,「淳機,你竟然帶人類到歸墟之地?」

「她叫孤葉,」魚淳機將堆放在腳邊的藤草扔到海中,藤草迅速展開成一面小船,他飛身躍到空中,「祭師大人,她是我在人間唯一的牽掛,就讓她送我回家吧!」

原來這藍發女子便是魚淳機口中的祭師大人,那麼魚淳機一定知道那個親手殺了自己女兒的人是誰,孔雀緊抓著船舷,此時,魚淳機已經落在藤草的小船之上,隨著波濤向前移動,他似乎正在「眺望」伏在船舷上的孤葉,「孤葉,還記得先生教你的曲子嗎?吹一曲吧!就讓先生在人世間的小調之中回到家鄉。」

孤葉從懷里取出一個白玉的小罐,細瘦的手指按著罐上的小洞,她坐在船舷上,放在口邊輕輕的吹響,那只曲子的曲調非常奇怪,時而高亢激昂,時而溫柔低沉,海面上的鮫人漸漸聚攏在小船旁,如同護航一般隨著小船漸行漸遠。

歌聲隨著寒風遠遠飄來,小船和魚淳機幾乎被黑暗淹沒,孤葉仍然在吹著那個奇怪的小罐,孔雀緊盯著站在船下的鮫人祭師,她似乎在沉思,又似乎是在認真傾听。

「先生去了哪里?」孤葉放下手里的小罐,瞪著帶淚的眼眸,「他獨自乘著那小船去了何處?」

「鮫人的歸老之地,」回應她的,卻是飄浮在空中的祭師,她若有所思的看著站在孤葉肩上的火兒,「每個鮫人歸老之時,都要回到這里,他的族人便會引著他一同歸墟,這樣他才不會感到孤單和害怕,這是鮫人的歷史。」

「他還會回來嗎?」。孤葉的聲音又泛起淚意,許是想到魚淳機的囑咐,竭力的將眼淚逼了回去,「先生還會回來嗎?」。

「進了歸墟,便不會回來了,」祭師突然笑了,那笑容無法描述的美麗,從前在卷冊中曾經看到過,所有的鮫人都擁有其他族類無法企及的美貌,就連羽人也無法比肩,本以為那只是傳說,今日看到她的笑容,孔雀終于相信了那縹緲的傳言,「傻孩子,你為什麼要哭呢?是因為傷心嗎?」。

「嗯,」孤葉擦了擦眼角,「我想到今後再也見不到先生,我便覺得傷心。」

不知她是怎樣欺到近前,眨眼間,她便坐在孤葉身側,「你听,這歌聲那麼美,都是在歡迎淳機回家,你應該為他感到高興才是,剛才那支曲子是他教你的嗎?」。

似乎是強忍著眼淚,孤葉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祭師又笑了,「是很美的小曲兒,我教你唱支歌吧!你一定會喜歡。」

只看見她和孤葉的嘴唇在動,卻听不到她們的歌聲,待孤葉學會了那支歌,祭師如來時一般,鬼魅一般的離開,再見她時,她已落在波濤之上,「孤葉,要好好兒記得這支歌。」

四周突然安靜下來,祭師仿佛血櫻花的花瓣一般隨著銀光飄散,待一切沉寂,適才所有的幻境早已消失,只余下黑沉沉的海面,孔雀令船工向前,駛了約一個時辰,終看見空蕩蕩的藤草小船飄浮在海面上。

正要下船查看,卻見海底又有亮光升起,禁不住抱緊了孤葉,卻听她有些欣喜道︰「是那位夫人……。」

眯著眼楮,隱約覺得亮光中有人,卻看不清她的面目,只依稀覺得她穿著暗紅色的長袍,長袍背後繡著黑色的火焰,火焰中,一只鳳凰傲然而立。

亮光很快便消失了,孔雀垂下首,孤葉抱著火兒瑟瑟發抖,眼楮仍然緊盯著藤草小船,似乎希望魚淳機能夠突然出現一般,「孤葉,我們回船艙去吧!先生已經回家了。」

下令回航,與孤葉坐在火爐旁,孔雀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場並不真實的夢,他甚至懷疑自己還在魚淳機用幻術創造的世界中,「孤葉,你認識適才出現在亮光中的女子嗎?」。

「嗯,」孤葉悲傷的捧著火兒,看它慢吞吞的咬著肉干,「那位夫人我只見過一次,有一次我在城中賣花,她看我沒有穿鞋,就送了一雙絲履給我,還用一個金銖買下了我所有的花。」

原來她們竟然有這樣的淵源,想到她從前艱苦的生活,孔雀微微有些黯然,「你和女乃女乃過得很辛苦吧!」

「女乃女乃對我很好,」孤葉把最後一塊肉干送到火兒口邊,「我們雖然經常吃不飽,但只要有吃的,女乃女乃都會留給我。」

是因為艱苦的生活令孤葉對那突然的關照銘刻于心吧!孔雀微微一笑,「你知道她是誰嗎?」。

遺憾的搖了搖頭,孤葉把昏昏欲睡的火兒放進側袋中,「不知道,我只見過她兩次,她在歸墟之地,她也是鮫人嗎?」。

兩次?孔雀把最後一粒火焰丹遞給孤葉,「她的確是鮫人,你第二次見她在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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