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代鮫後 首篇 第二章 第一節 滿月(一)

作者 ︰ 小貓和蝴蝶

船離開碼頭時,孤葉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火兒伏在她肩旁,小小的尾巴不住的甩動,不時冷冷的注視著坐在椅中閉目養神的孔雀,仿佛在猜測他突然將孤葉帶離國主府的意圖。

赤瞳在隔壁的艙房不停的踱步,孔雀听他紛亂的腳步聲,顯然他與自己一樣心事重重,此去青陸二州,表面上是去鎮壓軍隊的嘩變,實際上背後的暗潮不難猜到,這一次,才是對自己和赤瞳真正的考驗,無論對于自己,還是赤瞳,都是事關將來的重大考驗。

「哥哥,」孤葉揉著眼楮翻身坐起,看到孔雀,面上露出驚訝的神情,「我們要去哪兒?」

「陸州,」孔雀刻意的避開直視孤葉的面容,直到現在,他仍然為自己覺得孤葉丑陋而覺得愧疚,「我到陸州有事要辦,我想你隨我一同前去。」

「真的嗎?」。孤葉看上去很興奮,她把火兒捧在手里,「火兒,你餓了嗎?」。

吃完一整條烤羊腿,火兒滿足的伏在枕頭旁開始呼呼大睡,看著火兒,孔雀只覺得異樣疑惑,這個家伙真的是孽火龍嗎?真的是傳說中,吼叫一聲,就能令百獸戰戰兢兢的上古凶獸?

冷眼看孤葉把棉墊拍松,把火兒小心翼翼的放在棉墊上,又用錦帕搭在它身上,就像在照顧一個孩子一樣,赤瞳舉步走進船艙,「孔雀,我有話要對你說。」

孤葉伸手捧起棉墊,似乎想走出船艙,孔雀對她搖了搖頭,「有話你就說吧!我听著。」

「我臨走前,師傅對我說過,青陸二州的嘩變似乎是背後有人在主導,」赤瞳玫瑰色的雙眸泛起點點的紅光,「我發現自我蘇醒過來,便再未見過碧潮,我想她一定是領了密令,孔雀,我已將我所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我希望你也能夠坦白。」

「閣主什麼都沒對我說過,」孔雀搖了搖頭,「我知道的,並不比你多,甚至更少,但是我相信你說的話,因為相對你我,閣主更信任碧潮,但我自己猜想,你我去青州和陸州的目的並不是那麼簡單,真相也許會在我們到達的那一刻揭曉。」

「你的猜測與我的完全一樣,」赤瞳站起身,舉步走到船艙口,「孔雀,別怪我沒提醒你,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太過于優柔寡斷,心腸又軟,總有一天,你會被自己害死。」

知道他指的是孤葉,孔雀也明白現在孤葉對于自己,的確是一個拖累,可是將她獨自留在越州,想必比帶在自己身邊更加的危險,總覺得既然應承了魚淳機,便要照顧好孤葉,若火兒果真與上古傳說一般模樣,自己也不會這樣的擔心。

也許自己的確與赤瞳所說過于優柔寡斷,可是面對孤葉,總也無法狠下心腸,此時注視著她將火兒重又放回枕頭旁,輕輕的撫著火兒的犄角,一邊眺望艙外的大海,不知為什麼,總覺得她的眼神里有自己讀不懂的東西,那種東西是陌生而又新奇的,令孤葉的臉有一種耀目的光輝。

「孤葉,你在看什麼?」忍不住還是開口詢問,「船艙外不是大海嗎?」。

「是大海,」孤葉著點了點頭,「我剛剛想,先生也許在海里的某個地方注視著我,他回到族人里,一定過得很快樂。」

快樂嗎?也許吧!只不過自己是孤兒,無論怎樣,也無法體會到那種歸家的感覺吧!自己的家是帝都天機閣龍淵樓頂樓的那間小小的房間,無論自己離開多久,都沒有人會為自己等待,更沒有人會期盼自己的歸去。

「哥哥,為什麼不高興?」孤葉轉過首,面上的胎記微微漲紅,「你想回家了嗎?女乃女乃去世之後,我就沒有家了,幸好有火兒陪我,我每次想女乃女乃的時候,火兒總是會討我開心,哥哥如果不高興,孤葉陪你玩好嗎?」。

她太小了,永遠也不會明白自己的孤單,那種孤單深入骨髓,無藥可治,可是听她語氣如此歡快,終是無法拒絕,「我不是想家了,我沒有家,我自幼便被人扔在天機閣的門外,是閣主出游的時候發現了我,他把我帶進天機閣,把我養大,教我幻術,天機閣就是我的家。」

小小的手,輕輕的拍著自己的手背,低下頭,孤葉丑陋的臉上凝滿了關懷與憐憫,「你的父母一定有非走不可的理由,否則他們一定不會拋下你的,女乃女乃常常安慰我,讓我不要怪責我的父母,其實我從未怪過他們,他們也只是想讓我過得好一些,才會出海去找飛來石。」

也許是她天生豁達,也許是魚淳機吧!想到魚淳機,孔雀總覺得心里有太多的疑問,不知道以孤葉和他的關系,是否能夠幫自己解答一些疑惑?

猶豫片刻,孔雀對正在翻看自己幫她買的木頭女圭女圭的孤葉輕聲道︰「孤葉,你知道魚先生的事嗎?他對你說過嗎?」。

「先生說起過,」垂下頭的孤葉似乎並未看到孔雀滿面的緊張與焦慮,只是欣喜的翻看手里那兩個精致的木頭女圭女圭,「先生說其實他留在那四句謁句的初期,沒有人明白是什麼意思,所以他在帝都安然的渡過了九十年,直到天機閣的閣主勘破謁句的隱藏的含義,他才逃出了帝都。」

原來如此,心中的疑惑終于解開了,但是更多的疑惑又涌上心頭,「孤葉,閣主說他是魚先生的徒弟,這是真的嗎?」。

「嗯,」孤葉抱著木頭女圭女圭坐到床邊,「先生說天機閣的閣主是他見過天份最高的人,當時他只是一個小小的都尉,先生親自教授他幻術和星相佔卜,三十年後,天機閣的閣主已經超越了他,到他離開帝都時,天下人只道是他勘破天機,卻不知真正勘破天機的人,是天機閣的閣主。」

听孤葉這般說,孔雀微覺驚愕,他雖然知道百曉生幻術及星相佔卜了解,卻不曾想他已經青出于藍,回想他與魚淳機見面時的景象,百曉生對魚淳機的尊重絕對發自內心,出于真誠,絕非作偽,那麼魚淳機當年又是因何逃出的帝都?

「孤葉,魚先生是否曾經告訴過你他是如何離開帝都的?」孔雀情不自禁的覺得緊張,他覺得自己正一步一步的走向秘密的核心,而那核心的機密,是幾乎所有對秘密一知半解的人所渴求的,「既然閣主通曉天地,為什麼不知道先生在越州呢?」

「先生對我說過,他說當年他在飛來峰留下謁句後,並沒有馬上勘破其間的含義,帝都的人只也當他酒後妄為,後來天機閣的閣主隨他修行幻術,無意中提到摩羅國的斷龍石上也有四句謁句,似乎和飛來峰的異曲同工,他就神移到摩羅國,果真看到了那四句謁句,他覺得不妙,因為阿修羅王是神,他留下的謁句一定會成為現實,他開始留心與謁句相關的東西,越深入便越恐懼,于是三十年前,他趁皇帝陛下大喪之機逃離了帝都,」孤葉的神情異樣悠閑,仿佛只是在講述一個普通的故事,而非天下間最大的秘密,「師傅為了逃避天機閣的追蹤,幾乎到了帝都的每一個地方,可很快就會被發現,他只能不停的逃,直到他想到一個關于天機閣閣主的秘密,他才逃到越州,以後果然就安定下來。」

秘密?對于自己而言,百曉生真是有無窮無盡的秘密,但能令他放棄追蹤魚淳機的,想必又是能夠通天的吧!孔雀緊握著雙拳,「什麼秘密?先生告訴你了嗎?」。

「沒有,」孤葉搖了搖頭,她突然抬首對孔雀微微一笑,「先生說告訴你這些就好了,他說其他的秘密讓你自己去發現,知道得太早,對你有損無益。」

難怪孤葉了解得這般透徹,原來魚淳機早料到自己會問她,是特意囑咐過她的吧!孔雀垂首沉吟片刻,「孤葉,先生還要你告訴我什麼?」

「先生說你是聰明人,一定會明白,」此時火兒已經醒了,看見孤葉手中的木頭女圭女圭,好奇的刁在嘴里,在床上歡快的跑來跑去,「先生還說,要你忍耐。」

一番話說得沒頭沒尾,想必魚淳機不敢說得太多,無論怎樣,自己總算知道魚淳機為何一百二十年前在飛來峰留下謁句,真正離開帝都卻在三十年前,「孤葉,閣主在魚先生眼中是什麼人呢?他評價過閣主嗎?」。

「先生說天機閣的閣主是個無情而又殘酷的人,」孤葉突然若有所思的拍了拍火兒的犄角,示意它安靜,火兒果然安靜的伏在孤葉腿上一動不動,「他說這世上沒有人能殺他,除了他自己之外。」

這般的奇怪,難道魚淳機是在預言閣主的最終歸宿?無情而又殘酷!這幾乎是外間所有人對閣主的評價,但出自魚淳機口中,卻令人不得不想是否有另外的含義!

船在午夜時分到達陸州,目送著赤瞳飛身上岸,他負手站在碼頭上站了很久,直到碼頭被夜色淹沒,仍能看見他白色的衣襟在夜風中飄散,他的心,和自己一樣惶惑不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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