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壽節過後,便是慶國的大典,在正月結束之前,天機閣的眾人再無休息之時,唯一令孔雀高興的是童女府的童女們為了幫助天機閣完成慶國大典的準備,被調至天機閣的總堂,孤葉便居住在龍淵樓中。
「哥哥一直住在此處?」孤葉伏在窗上向下張望,她入迷的眺望著帝都繁華的街景和樓下深不見底的忘憂湖,「這里的風景真真的美,若帝都如越州一般溫暖那便更好。」
微笑著幫孤葉鋪好床鋪,這是第一次對這個冰涼的閣樓有一種溫暖的感覺,似乎屋里多了一個人,便多了無盡的生氣,孤葉的包裹不大,只有幾件換洗的衣服、兩個木刻的鮫人,看那粗糙的做工,想是市井出售之物。
掛好帳簾,又將孤葉為火兒做的「床」放在孤葉的枕邊,閣樓里散發著一種說不出的溫馨,孤葉站在椅上,指揮火兒輕輕吐出火焰,將壺中的熱水燒沸,沒想到上古凶獸竟有這般的作用,真真的令孤葉失笑。
「哥哥,」孤葉咬了一口點心,「我可以去見閣主大人嗎?我幫他做了一件棉袍,我听月娥姐姐說,再過兩日帝都就會下雪,我想送給閣主大人。」
不知道孤葉做這三件棉袍需要耗費多少的心力,孔雀帶著孤葉穿過長廊,孤葉不時好奇的左顧右盼,她時時驚詫于那些自天空落下的飛瀑和庭院里的瓊草瑤花,從越州移植來的星星光,在翠綠的草叢中閃閃發光,與那些從寧州進貢的琉光石散發出淡淡的黃光交相輝映,對于天機閣的教眾而言,眼前的景致雖然清美異常,但早已見慣,于孤葉而言,這里無異與天宮一般華美。
「孤葉,」百曉生坐在庭院中的石橋之上,面上極難得的浮出淡笑,「孔雀說你想見我,有事嗎?」。
「嗯,」孤葉興奮的點了點頭,她拿出那個小小的包裹,「再過幾日帝都就會下雪,這件棉袍是我幫閣主大人做的,你看看是否合身?」
直如度身量做一般的合身,看百曉生的神情,孔雀知道他並不適應這件棉袍,加入天機閣的這十數年,從未見他穿過棉袍,高深的幻術早已令他不畏寒暑,可是轉眼之間,他面上又露出釋然的笑,「很好。」
「你喜歡就好,」孤葉很滿意,「上次我們到陸州時,藍蓮爆發,火兒幫我收集了很多的鮫綃,我絮在棉袍里,棉袍又輕又暖。」
听百曉生和孤葉輕聲交談,孔雀突然覺得百曉生有一種說不出的改變,他整個人都仿佛放松了,「孤葉,你喜歡天機閣嗎?」。
「喜歡,」孤葉點了點頭,「可是公公不能到這里來,我會想他的。」
這般的聰明,只听一個問題便知閣主想要留下她,孔雀心中微覺遺憾,百曉生伸手撫了撫孤葉的頭,「你不喜歡帝都是因為這里太冷,的確,對于鮫人而言,帝都真的太冷了,我送你一個禮物,這個禮物能夠讓你想到越州。」
琉璃的盆,種著一株小小的血櫻花,那株血櫻花開得正盛,花瓣紛紛揚揚的落下,在盆里,化為清澈透明的水,這不是幻術,這琉璃的盆是青州的至寶輪回盤,它能夠令一切美好的東西如這血櫻花一般永不凋謝,這樣的至寶,從前只听說過,卻不知今日竟能得見。
孤葉欣喜的伸指撫了撫血櫻花的花瓣,窒息一般輕聲嘆息,「這般美,這個禮物一定非常珍貴,孤葉不能要。」
從未有人拒絕過百曉生,孔雀忐忑不安,側眼望去,果然看見百曉生面色微變,心中驚駭,卻見孤葉低著頭,從側袋里取出一個小小的錦袋,再抬首時,滿面的笑,「閣主大人,這是公公給孤葉的一些御花園里的香花和香葉,听說帝都的冬天氣候很干燥,我便做了這個香袋,大人放在身邊,覺得不舒服的時候取出來聞一聞,能夠提神。」
默默的收下香袋,百曉生將輪回盤交給孔雀,「你明明很喜歡,為什麼不要?」
「公公和祭師大人都說過,要對人好,卻不能要求別人回報,這樣才是真正的對人好,」孤葉很輕松,她拈起一塊肉餡的點心送到火兒口邊,「孤葉希望大人能幫我一個人忙。」
心中又是一抖,放眼天下,敢和閣主這般說話的人,十人中有十人都已不在人世,只不過閣主似乎待孤葉不同,而且孤葉請他幫的忙,想必不會危害帝國,雖是如此,仍然惴惴不安,百曉生沉聲道︰「什麼忙?」
「過幾日是公公的生辰,孤葉想為公公煮一碗壽面,可是在閣中不能隨意進出,公公能不能給孤葉一天假,」孤葉輕輕撫著火兒,面上甜甜的笑從未消失過,「我想到城中找個地方幫公公煮面。」
暗中松了口氣,卻覺得百曉生銳利的目光如同刀片一般在自己面上移動,「我也很喜歡吃面,到了那一日,你在閣中煮面,送一碗給我可好?」
「當然可以,」孤葉很鄭重的點了點頭,「閣主大人可以允許我送面給公公嗎?」。
「孔雀會幫你送去,」百曉生突然抬首對孤葉詭異的一笑,「孤葉,你最近還能听到鮫人的歌聲嗎?祭……,祭師還會在你的夢中舞蹈嗎?」。
「嗯,」孤葉點了點頭,「我昨天夜里夢見祭師大人了,她在夢里說她很高興,她還囑咐孤葉,說公公不喜歡吃魚,要孤葉煮面的時候,一定不要用魚湯。」
用過午餐,這才帶著孤葉離開閣主居住的通天閣,手中捧著輪回盤,孔雀走得小心翼翼,孤葉突然頓住腳步,「哥哥,前面的走廊里有人。」
抬目望去,果然有人,赤瞳和碧潮相對而坐,從自己的角度看去,只覺得碧潮滿面的怒容,帶著孤葉躲到一側,順風耳輕輕晃動,「赤瞳,你這般說是何用意?我是羽人,與你又有何干?」
「碧潮,那個男人並不喜歡你,你難道沒有發現,他的心里,除了生存之外,就只有權勢,你被他的外面蒙騙了。」
「即使如此,與你有何干系?」碧潮的聲音異樣的絕決,「我從不覺得作為人類的他,有你所認為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