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被傳喚下崖,孔雀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無論如何追問,木微均緘口不語,心下暗自佩服她的定力,難怪她從越州到帝都不過短短數月便能成為八部眾中的一員,孔雀不再追問,只在心中猜想自己被傳喚的原因,心中隱約覺得與孤葉有關,心中又涌起那種無法克制的恐懼,那種強烈的,想要逃避的感覺幾乎令孔雀窒息。
站覲天門外,孔雀匆匆的整理自己的裝束,卻听木微突然輕聲道︰「南荒發生暴亂,閣主是想要你到南荒去平定暴亂。」
不知她為何又改變初衷?孔雀微覺詫異,待面上露出笑容,木微已經走進覲天門,去南荒嗎?那里是什麼地方,窮山惡水、民貧地窮,自來便是帝都最險惡之地,多少的官員聞南荒色變,去了哪里,便永無出頭之日,自己這一去,是否將永無回帝都之日。
明明適才還滿心的恐懼,可是想到再無相見之日,心中仍然涌起一種說不出的不舍,那溫暖,似乎就在指掌之間,只要自己輕輕收攏手掌,便能將溫暖握在掌心,可是現在就要拋棄嗎?
「哥哥,」孤葉穿著童女寬袍大袖的織錦白衣,頭發梳著高高的發髻,插滿了亮晶晶的銀飾,長長的炫彩珠隨著她的走動,不住的晃動,她手中捧著放著湯的漆盤,滿面的驚喜,「你回來了嗎?」。
「不是,」孔雀面上情不自禁的涌起笑,伸手接過她手中的漆盤,「是閣主要的嗎?」。
「嗯,」孤葉舉袖抹了抹額上的汗,小小的面上盡是笑,「閣主大人還未用晚餐,他說想用孤葉做的面了。」
這可真真的奇怪,以閣主的幻術修為,早已水火不侵,數年不吃不喝,也算是尋常之事,難道閣主想要自己帶孤葉到南荒?這般想著,听雲板的聲響,急急的斂了心神,與孤葉一同走到門外,才將漆盤交回孤葉手中。
看孤葉安靜的坐在百曉生腳旁的錦墊上,孔雀跪伏在地,听百曉生輕聲詢問孤葉質子府的狀況,似乎全然忘記了自己的存在,那麼的不安,只是害怕他如自己猜測的一般要自己帶孤葉到南荒去,雖是如此,卻不知道自己害怕此事發生究竟是為了什麼?
「起來吧!」听孤葉講述完畢,百曉生這才淡然道︰「你在思過崖已近半月,對自己的過失可有悔恨?」
听他語氣平和,孔雀些微放下心來,沉聲回道︰「回閣主,孔雀已知錯……。」
「那你說,你錯在何處?」听到這樣的問題,孔雀不由愣住了,他明顯感到百曉生語氣之中的冷淡與厭惡,心的不安重又翻騰,「听你的語氣,你其實並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所以你才敢來見我,孔雀,你雖然不聰明,但卻很有勇氣,我就再給你一個機會,兩年這內,你幫我平定南荒,回到帝都,我立刻擢升你為大掌教。」
兩年?听聞南荒有一異教名為躑躅,教中能人異士極多,在百曉生還未掌閣主之位之前,前任閣主幾乎傾舉閣之力,都未平定南荒,就憑自己……?
「你不敢?」百曉生似乎在笑,「也罷,你既然不敢,孤葉,前些時日你為了救我,曾經顯露出你懂幻術,那招月汐,便超過了八部眾的總和,你可願意……。」
「屬下願意前往,」孔雀听百曉生這般說,匆促之間也不辨真假,急急道︰「閣主,屬下願意前往南荒平定暴亂。」
「好了,你出去吧!」百曉生的聲音又恢復了平靜,甚至有一絲冷淡,「我會命八部眾中的下四眾隨你一同前往南荒平定暴亂,越、寧、青、陸四州的一半教眾都撥給你,望你能一舉成功。」
退出大殿,孔雀才覺得後背已完全濕透,他覺得自己身後有一雙無窮大的手在推著自己不停的向前走,根本沒有給自己任何喘息的機會,一切便都已經決定。
能夠調動越、寧、青、陸四州一半的教眾幾乎已經取得了與大掌教同等的權力,可是兩年之內平定南荒完全是不可能實現的任務,閣主強要自己去南荒的用意難道真的是想要除去自己?
「哥哥,」孤葉捧著漆盤輕松的走出覲天門,她好奇的側首凝視滿面寒霜的孔雀,「你怎麼了?滿頭的大汗,你若不想去南荒,孤葉替你去求閣主大人好嗎?」。
她怎會明白自己心中的恐懼,為了不讓她去南荒,自己做出了怎樣的犧牲,本應對她覺得異樣的厭惡與恐懼,可是看到她面上的關切,孔雀心中卻蕩漾著一股暖流,只要她是安全的,自己無論將要面對什麼,都不再恐懼了吧!
捧著熱乎乎的點心坐在屋頂上,孤葉很興奮,火兒懶洋洋的伏在孤葉膝上,身體散發著溫熱的光,在那片淺黃色的光芒之中,孔雀覺得自己仿佛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之中,身周呼嘯著的北風都不再寒冷。
「孤葉,我很快便會從南荒回來,」孔雀大口吞下手中的點心,笑容可掬,「我教你用過的傳心術你還記得嗎?一有機會,我就會和你聯系。」
「哥哥,」孤葉面上的神情有些黯然,她微微揚著眉,「你為什麼突然要去南荒?我听旁人說,那里可不是太好的地方,有許多的人都在南荒死去了。」
是啊!連孤葉都知道了,孔雀有些茫然,愣怔片刻,強行展顏笑道︰「其實情況並沒有我們想象得那般糟糕,畢竟……。」
「其實真實的情況比你想象得更糟糕,」听到那摩的聲響,孔雀立時起身,雙手迎風一展,日月精輪已同時凝出,「不用那般緊張,這一次,我不是來殺你的。」
心中早已不再相信他所說的話,孔雀將孤葉護在身後,雙眼緊盯著那摩的手,「我知道百曉生要派你去南荒,半個時辰之前,天機閣所有的教眾都獲知了這個消息,當然,我們也知道了這個消息,你應該知道他是讓你去南荒送死。」
「天機閣內之事,與閣下再無半點兒關系,」孔雀一邊打量四周想探知除那摩外是否還有天行健的人,一邊尋找著退路,「我的生死,與閣下並無關系,閣下何必對我如此關注?」
「你我畢竟是舊識,」那摩的目光閃爍不定,面上突然浮出笑來,「你便是孤葉吧!那一招月汐是誰教你的?」
「魚先生和鮫皇大人都不許我說,」孤葉有些恐懼的抱著孔雀的腿,火兒站在她肩上,做出一副防備的模樣,「你要殺我嗎?」。
「殺你的人不是我,而是百曉生,」那摩仰天一笑,那笑聲里殊無半點兒喜悅之情,笑聲停頓得異樣突然,他垂首細細的打量著孤葉和火兒,「你知道這條孽火龍的來歷嗎?」。